第12版:副刊

翟村犹如博物馆

  • 站在卧虎山上俯瞰翟村全貌

  •   有着千年历史文化的古村落——临汾市尧都区县底镇翟村,闻名远扬,村子大,人口多,更在于村里曾分布着大大小小20余处古代建筑。站在卧虎山俯瞰,那些古代建筑尽收眼底,酷似一个大沙盘。大沙盘上那些历经沧桑的建筑多是庙宇,里面装载着古人心态,古人的信仰,以及由心态与信仰凝结成的动人故事。观赏古建,品味故事,犹如观览一座博物馆,优秀传统文化携带着春风扑面而来。
      在华夏大地,尤其是山西大地,古代建筑并不稀罕。但是,那些古建像是满天繁星,撒散在众多村庄,这个村里一座,那个村里一座,倘要一一打量,还真是要耗费不少时间寻访。若是想省时省劲,那需要“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如此该取哪一瓢?翟村就是最具代表性的一个村子。
      翟村所具有的代表性,首先是普适性。别的村落拥有的古代建筑这里有,而且似乎如当今的博览会一样,把各地的产品云集一起展示出来。土地庙曾是所有村庄不可或缺的庙宇。顾名思义,里面供奉的当然是土地神,百姓习惯称之土地爷。土地爷的职能,当然是保护土地。农耕时代,土地是众生的命根子。即使当今已经处于工业文明时代,土地仍然为广众生长着食物。所以,为保护耕地不被毁坏,划分为基本农田、一般农田。基本农田属于永久耕地,绝对不能改变用途,更不能建造房屋。古人虽然没有如此清楚划分,但是对土地的认识和感情一点都不比当代人差。最好的说明是土地庙门侧的楹联:土能生万物,地可发千祥。如此重要,哪能轻易建房造屋?因而,古老的风俗是,若要建造屋舍必须破土、谢土。开挖地基前的破土仪式尤其重要,必须杀一只鸡,将鸡血洒在根基上。倘是规模宏大的建筑,杀鸡不行了,要用牛、马来祭奠。临汾城有白马城之称,是因为“刑白马而筑城”,即在北魏奠基筑城时宰杀白马洒血破土。白马可不是一般的马,是最珍贵的马,是假道伐虢时晋国为讨好虞国,进贡的“屈产之乘”。杀鸡、宰马,都要溅血飞红,为啥要弄得这样暴力?先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警示世人,破土动工犹如暴力破坏土地,轻易不能妄为。这酷似时下的行为艺术,用行动呐喊“但存方寸地,留与子孙耕”。村村寨寨都有土地庙,翟村自不例外。不仅不例外,而且还建在卧虎山上,居高临下,俯视着村民众生的一举一动。谁敢造次,严惩不贷。如何严惩?村人的说法是:“天火烧房子,槽头死骡子。”烧了房子没住处,死了骡子等于失去家里最主要的生产力,这惩罚仅仅次于家破人亡了。看看古人,虽然没有生态保护的概念,可是不等于没有生态保护的意识和行为呀!
      土地不毁坏,才有安居乐业的基本条件。不过,要想安居乐业,在处理好人与自然关系同时,必须处理好邻里关系。邻里关系怎样相处才好?古人不乏榜样。榜样就是关云长,因而关帝庙遍布城市乡村。关帝庙敬奉的是关羽。关羽是三国时期武艺高强的蜀汉大将。凡是人都有缺点,他也不例外,刚愎自用,败走麦城,不仅丢失荆州,连自家的性命也丢了。所以,关云长死后,刘备只为他发兵复仇,未见有追封。后主刘禅继位,才追封他为壮缪侯。到了宋代,关云长居然官运亨通,连续受封。崇宁元年,宋徽宗封他为忠惠公,由侯而公晋升一级。宣和五年,再升一级,由公为王,成为忠勇武安王。明代还嫌赏封不够,万历三十三年,又加封为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震天尊关圣帝君。随之有了遍及神州的关帝庙。
      为什么关云长会享受到处建庙的待遇?关键在于他最讲信义。与刘备、张飞结义后,情同手足,至死不渝。与曹操大军交战兵败,为保护刘备的夫人,不得不降曹。不过约定,一旦得知刘备的消息就要前去投奔。曹操待他很好,封为汉寿亭侯,让他享受荣华富贵。但是,闻知刘备所在的地方,立即封金挂印辞别而去。关云长义薄云天,万人敬仰,因而屡受赏封,建庙供奉。看似供奉关云长,实际是供奉着与人和谐相处最 需要的诚信美德。
      关帝庙当然不会在翟村缺席,而且连建两座,一座位于西门内,正殿坐北朝南,重檐歇山式,殿高10余米,进深8米,面阔5间。殿内关帝居中,两旁一边为关平,一边是周仓。关帝塑像上方匾额书写“忠义千秋”四字。关帝庙门前百米处,建有两座木牌楼,更添几分威严。另一座规模小于这座,形制大体相同。两座关帝庙一左一右,便于村人就近祭祀,感受他代表的信义美德。有了这种精神文化熏陶,翟村多年民风淳朴,相处和睦,附近村人莫不称道。
      安居乐业,和睦幸福,只是村人的普通生活。他们有追求,求上进。上进的心境高悬在门额上,不少四合院的大门上都镌刻着“耕读传家”四个大字。耕,是耕种田地,过好当下的日子;读,是读书进取,求得未来的好日子。谁不希望未来的日子芝麻开花节节高,而要如愿以偿,必须靠读书开阔眼界,掌握知识,才可能步步登高。高在何处?看看村里的魁星楼、文昌阁就知道,那是村人高耸的心愿。
      魁星楼供奉的是魁星,魁星是主管文墨的神灵。魁星楼上的魁星右手握一支朱笔,左手持一只墨斗,笔尖一点便会皇榜高中。右脚金鸡独立,脚踩在鳌鱼头顶,意思清楚明白,不仅要学子皇榜高中,还要“独占鳌头”。文昌阁与魁星楼名字不同,功能无异,共同展现着农家的心愿:身卧福地,志存高远。
      与其他村大同小异的古代建筑,翟村还有娘娘庙、大王庙、观音庙、张仙阁、玉皇阁等等,就不一一罗列了。必须关注的是,翟村还有独具特色的——曹无佞侯庙。曹无佞侯名叫曹晋原,家乡在距离翟村北面五华里的南乔村。隋朝时曹晋原曾在浮山任县令,他爱民如子,为官清廉,至今当地还尊称他“浮山爷”。那他为何能被封侯,还将庙建在翟村?这就牵扯出一件往事。曹晋原在任时母亲病故,居家丁忧。偏在此时久旱无雨,庄稼眼看就要枯萎、绝收。若如此百姓如何活命?曹晋原忧心如焚,跑遍附近沟壑寻找水源。最终在卧虎山麓找到了一片湿土,一经开挖便是清流潺潺的泉水。清流滋润禾苗,大旱得到解除,百姓无不称颂。曹晋原是拿皇禄的官员,大家将那眼清泉叫皇禄泉。往后传来传去,皇禄泉叫成了黄鹿泉,而且还附会出个动听的故事。
      故事讲,丁忧的曹晋原身着孝服,单乘一骑,翻山越岭,寻找水源。行至卧虎山前,人困马乏,饥渴难忍。正愁间,忽见一只黄鹿蹦跳过来,他不忍伤害这生灵,可为了解除饥渴,继续找水,只好挽弓搭箭,朝黄鹿射去。他自幼习弓练马,有百步穿杨之功,哪有射不中之说?偏偏黄鹿昂头一跃,蹦跳着跑远了。曹晋原好不奇怪,前去将射在地上的那支箭拔了出来。这一拔非同小可,手起箭出,一股清水“突突”冒出地面。众生说这是黄鹿引水,所以叫黄鹿泉。
      皇禄泉演变作黄鹿泉,为清流增加了灵异色彩。这还不算灵异,更灵异的是曹晋原这个小小的县令,会被封为曹无佞侯。而且封侯不在隋朝,居然在唐朝,还是一代明君李世民所封。如果追溯这个变易,还有一个故事。唐朝在长安刚刚建立,刘武周勾结突厥起事,很快占据了河东大地。秦王李世民率军平叛,与敌军在这一带作战。不料,敌军会施巫术,剪些纸人纸马,追杀唐军,李世民部将根本无法抵挡。危急关头,卧虎山顶电闪雷鸣,暴雨如注。敌军的纸人纸马,霎时瘫倒一地。其余士卒惊惶失措,抱头鼠窜。李世民反败为胜,全歼乱寇。
      李世民率军凯旋,众将领纷纷议论:“不知何人救驾?”只听空中响起一阵马铃声。将士们行不多远,小路上横着一块丈余长的冰凌,冰纹组成一行大字:浮山县令曹晋原救驾。李世民慌忙下马,伏地叩拜。得知曹晋原为官清廉,深受民众爱戴,继位后便将他封为曹无佞侯。
      这个故事显然属于想象虚构,可是现在翟村西边确实有个封侯村,据说这就是李世民赏封曹无佞侯的地方,卧虎山上则留有曹无佞侯庙遗址。过去每年正月十五翟村人朝山祭祀,次日附近几县村民赶来祭祀,人山人海,山径庙前,热闹非凡。
      世事远去,要辨清真假不是易事。不过,由此可以看出民心所向,谁为平民百姓操心费力,排忧解难,谁就会受到广众的拥戴。翟村这独树一帜的曹无佞侯庙,为世人信仰的星空,增添了爱民的亮色。
      翟村,真是一座装满了传统优秀文化的博物馆,令人百看不厌,久久回味其中的精神文化。

    乔忠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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