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麦子
生于农家、长于田间,农村的活计不会干也看会了。只是我生来体弱,懂得了怎么干却干不了,因为没有力气。但什么事情都不是绝对的,有一件农活我就干得不错,那就是割麦子。
干农活和做其他事情一样,其实是有窍门的,如果掌握了这个窍门便不觉得难了。有一天我突然开了窍,我觉得挥动镰刀割麦子不再是使用蛮力,而是用巧劲,这样去割麦子,果然割得又快又好。对于农活,割麦子,成为我唯一能够炫耀一下的本领。
多大学会了割麦子?第一次割麦子有几岁?都不记得了;但是,最后一次割麦子,我却记得清清楚楚。
我那时还在邮电局工作,乡邮组的一位同事要回家收麦子,邀请了他们组的几位同事帮忙。我听说了,一时技痒,自告奋勇也要去帮忙。同事看我弱不禁风的样子,不想答应,但又经不起我的再三央求,方才勉强应允了。同事大概觉得我是想玩,那么,就带着玩一天吧。
乡邮组的投递员每天都是风里来雨里去,奔波在乡村的公路上、颠簸在田间小道上,穿着绿制服、骑着枣红色的幸福125摩托车,像一只只鸿雁传书送信。他们大多是复转军人,体格健壮。这么一支队伍来到了田间地头,自然成了一道风景。
然而,一迈进麦田开始割麦子,这些人就露馅了。他们拿着镰刀、抓住麦秆就砍。没有错,就是砍!力量很大,效果不佳。我拿着镰刀,割麦子也像锄地一样,前腿要弓、后腿要蹬。要说有区别,则是腰弯得更甚,几乎成一直角。左手把麦子揽在怀里,右手把镰刀贴紧地皮,手腕用力把镰刀向后一洒。没有错,就是洒!潇洒的洒、洒脱的洒。这是用巧劲,麦秆“嚓嚓嚓”地应声倒地,声音清脆悦耳,像弹奏一首好听的乐曲。一会儿工夫,我就把他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这儿讲一讲我干活的窍门。人们要问:割麦子时镰刀为什么要贴着地皮呢?因为麦子成熟后,麦秆的根部已经枯干了,这是麦秆最脆弱的地方,不用使太大的劲就能轻松割断。麦秆上面的部分还有水分,也就有韧性,不易割断,而且容易打滑。操作不好,还会伤及左手。
经过这次劳动,同事们对我的割麦子技术赞不绝口。
我这次割麦子,就像演员献艺,赢得了满堂彩。
收麦子
包产到户后,我家有二三十亩土地,全部种上了麦子。收麦子对于每个农户来说,都是一场战争,那真个是龙口夺食。
第一年收麦子,哥哥一家、我们一家、弟弟一家,浩浩荡荡地回来了。父母已经年迈,干不了什么活,而且他们也不会干农活。母亲是一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家庭主妇,我从来没有见过母亲干农活;父亲是一位半路出家的农民,几十年了,连割麦子都没学会。哥哥是从学校到机关,从来没有干过农活。哥哥的劳动态度最好,只是手里不出活。他一天干的活,嫂子一个小时就能干完。我的妻子是城里人,压根就不会干农活,但又特别爱玩,领着儿子、侄儿们在地里撵兔子、逮蚂蚱,玩得不亦乐乎,像个孩子王。20多亩麦子,从收、运、碾打、晾晒,几千斤麦子堆放在北房时,人人都累弯了腰。
第二年到了麦收时节,哥哥打来电话,说他工作忙,嫂子也要上班,他们就不回了;弟弟也打过来电话,说他们生意忙,回不去了。父母亲在家着急上火。父亲天天拄着拐杖往公路上跑,眼巴巴地盼望着哪个儿子能回来。
趁着一个星期天,我回到了县里。县委通讯组的同志们在等着我,县委那辆面包车拉着我们前往皇甫村。县脱粒机厂生产的那台“气流清选脱粒机”正在给一家收割小麦,我们的车等在地头,等那家的麦子一收完,就让收割机往我家走。收割机走在前边,我们跟随其后,像押送一般,这是防止沿途有人拦截。那时高三线还没有修通,我们从孤山的东边绕行到孤山的西边,走了个半圆。沿路果然有人拦挡,都是县委通讯组的同志过去交涉解决。
进入我村地界,看到田野光秃秃一片,麦子大多都已收割完毕,只剩下我家的麦田,金灿灿地在迎接我们的到来。只用了两三个小时,20多亩麦子就被收割得一干二净。麦粒已风干熟透,再不需要费时费力地去晾晒。麦子因为没有与土地接触,一点儿杂质都没有,干净极了。父母不停地捧起麦子,高兴得合不拢嘴。母亲说,盼回来我这么一个不顶将的,办成了这么一件大事。
县脱粒机厂生产的这台脱粒机是一台试验机,大部分农户不愿在他们的地里试验,嫌弃收割时留下的麦茬太高。而对于我们这些在外工作人员来说,脱粒机却是福音,因此,试割的麦田都是在外工作人员的麦地。驾驶脱粒机的两名驾驶员不吃主家的饭,连喝水也是自备。
伟人说: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实在是至理名言。以后的麦收季节人们还会忙,但不会再是屈膝弯腰、汗流浃背地那样辛苦了。
这次收割完麦子后,我家的地就全部承包出去了。
杨星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