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陈彦长篇小说《主角》

　　陕西籍剧作家陈彦所著《主角》，是一部反映戏剧人生活的长篇小说。它以秦腔演员忆秦娥、鼓师胡三元、旦角胡彩香、米兰4位“存”字辈老艺人、编剧秦八娃、剧团领导黄正大、学员楚嘉禾、封潇潇、厨子廖耀辉、干部子弟刘红兵、画家石怀玉等人物故事为主线，通过矛盾冲突与社会扩展，渐次揭开了戏剧人的大千世界，并让戏剧人的台前幕后、生老病死、婚恋情变和在日常生活中的喜怒哀乐，巧妙地置放在近半个世纪的社会变革之中，有许多故事情节读来是那么顺理成章，而往往又令人始料不及，初读即勾魂摄魄，二读则兴致更高，三读仍觉着新鲜，名副其实地成为近些年众多新老爱戏者踊跃阅读和广为传播的优秀文学作品。
　　一个戏剧人的艺术积淀与成功，除去按照“四功五法”持久性、超强度练功之外，更多地是来自漫长的生活磨难和心路煎熬，是《主角》抒发的主题思想。主人公忆秦娥，原名易招弟，曾用名易青娥。她本来是一个放羊娃，却被她舅胡三元执意领进了县剧团，理由是到了县剧团就成了能养活自己的人。谁能知道，对剧团生活正处于懵懵懂懂的忆秦娥，会因为她舅胡三元心直口快，无意中得罪了剧团领导黄正大，遂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收监入狱，一夜间让她变成了剧团伙房里的烧火丫头。面对来自楚嘉禾等同期学员的冷嘲热讽，还有伙房大师傅廖耀辉的无耻性侵，让她原本懦弱的性格更加卑微，她像一个无娘的孩子，连哭诉的地方都没有。好在有她舅胡三元的“情人”胡彩香死心塌地罩着她，还有胡彩香的竞争对手米兰真心实意地呵护她，否则，她真是死九回都有可能。学戏中，她遇到了初恋封潇潇，但她没有勇气接受。成名后，她又遇到了她并不喜欢的刘红兵，但禁不住刘红兵死磨硬缠，在无奈中接受了，还生了娃，本来可以安心过日子了，却发现刘红兵有了外遇，不得不选择分开。当她已经成为秦腔界的一代名伶后，跳出来一个崇拜她的满脸胡须的画家石怀玉。可恼的是石怀玉强行让她做裸模和被禁闭等奇特的爱恋方式，让她无法忍受。此时，自己的娃得了不治之症，求医万里，还是没有能留住娃的性命。走投无路之下，她毅然决然地走进了尼姑庵……生活与婚恋尽管如此悲惨与不顺，但她却惊人地有一身好武艺，有一副好扮相，有一条好嗓子，演到哪里，哪里的观众都是趋之若鹜，人山人海，万人空巷。
　　把戏剧人与社会环境、人文状况以及各色人等放在一起，以此交叉塑造出戏剧人与老艺人、编剧、管理者和非戏剧人等众生相，是《主角》文学创作的主要特色。作者没有让书中出现的任何一个人闲着，每有一个人物出现，必然会有与主人公忆秦娥相关联的故事内容，而且笔法细腻，架构严谨，逻辑关系顺畅，对人物冲突与语言、形象描述等，均有不同寻常的表达。可谓嬉笑怒骂，既真实可信，又合情合理。即使是对忆秦娥初恋、初婚、再婚的一系列描写，也把当事者的人物性格剖析得入木三分。封潇潇的青涩与自敛，刘红兵的痴情与无赖，石怀玉的性变态，等等，都被刻画得鲜活生动，读来如同现实生活中在哪里见过一样。《主角》在塑造这些人物的时候，始终没有忘记告诉读者，忆秦娥不是孤立的忆秦娥，她是4个“存”字辈老艺人让自身艺术在舞台上复活和赓续的希冀与化身，她是秦腔众多名伶成长和成名过程的集合，她的命运多舛，造化弄人，也是秦腔众多名伶所遭受过的历史际遇，有了这样的认识，也就可以把“忆秦娥怎么就这么多不幸”等疑虑抛之于脑后，进而去与忆秦娥一道分享她的诸多快乐了。
　　《主角》作者陈彦，起步工作在剧团，并长期被组织上安排在管理岗位，十分熟悉剧团的生活，对几代秦腔演员不同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可谓了如指掌。而且，他又会编剧，既能把社会生活搬到舞台之上，也能把演员生活描述到作品之中，由此才写出了这样一部秦腔历史上不曾有过的大部头文学作品。诚如茅盾文学奖授奖词说的那样：“在《主角》中，一个秦腔艺人近半个世纪的际遇映照着广阔的社会现实，众多鲜明生动的人物汇合为声音与命运的戏剧，尽显大时代的鸢飞鱼跃与中华民族自强不息的精神品格。陈彦继承古典叙事传统和现实主义文学传统，立主干而擅铺陈，于大喜大悲、千回百转中显示了他对民间生活、精神和美学的精湛把握。”
　　有资料显示，陈彦现为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和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由他创作的《装台》和《喜剧》与这里所说的《主角》，同样反映的是戏剧人的生活，也同样有着其他文学作品所没有涉及过的动人故事与精神追求。最近，陈彦在新书《星空与半棵树》发布会上说：“人是最复杂、微妙、多变的，我们阅不尽、品不够，其价值、尊严、智慧、力量之综合体现了他的高贵性。而善良与恶行、淳厚与奸诈、正大与宵小、爱怜与仇恨、守常与贪婪，交汇出人的百态千面，这是作家无法描摹穷尽的世相。”生动有趣地讲好故事，努力塑造更多有血有肉的鲜活人物，始终对他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与挑战，他还会继续写下去。

龚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