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一种叫“鸭跖草”的野草深得我心:青青的葡萄藤下生长着明蓝色的小花,沾着晨露,晶莹透亮。那一片片叶子在晨曦中满地铺陈、自由轻灵,轻眉一瞥,满满的生命力摄入心底,顿感生活充满了希望。
鸭跖草清丽脱俗、惹人怜爱,它的叶子形似竹叶,开花时两片蓝花上扬、一枚白花下弯,扬起的花瓣纤薄如蝉翼,又似振翅欲飞的蝴蝶,因此又有“淡竹叶、碧蝉花、翠蝴蝶”等美称。
宋代杨巽斋《碧蝉儿花》将鸭跖草的风姿绰约写得淋漓尽致:“扬葩簌簌傍疏篱,薄翅舒青势欲飞。几误佳人将扇扑,始知错认枉心机。”碧蝉儿花就是鸭跖草花,一簇簇地依傍在篱笆上盛开,薄嫩舒展的花叶似蝉儿盈盈欲飞,佳人们拿着团扇竞相扑去,恍然才知竟是野花。宋代翁元广亦有《碧蝉花》一首:“露洗芳容别种青,墙头微弄晚风轻。不须强入群芳社,花谱原无汝姓名。”花谱无名、群芳无录,也丝毫不影响她清露中尽展芳容、晚风中伫立墙头的自信。
鸭跖草浑身是宝,古人常将鸭跖草的花用丝绵取汁做染料,整株还可煎汤或外敷药用。
宋代董嗣杲在《碧蝉儿花》写道:“翅翅展青无体势,心心埋白有须眉……分外一般天水色,此方独许染家知。”落地生根的翠色“蝉儿”在雨露中风影绰绰、尽展容颜,“此方独许染家知”的“独”甚是精妙可爱,这概不外传的“鸭跖草蓝”可是染家独门技艺。明朝李时珍也在《本草纲目》中有记:“巧匠采其花,取汁作画色及彩羊皮灯,青碧如黛也。”
据说,古人常用鸭跖草为羊皮灯染色。想来,那绚丽的灯会之夜,用这股净蓝于灯上作画,必是点睛之绘了。清朝陈淏子也在其专著《花镜》中写道:“土人用绵,收其青汁,货作画灯,夜色更青。”可见鸭跖草穿越历史长河为人们带来的广阔福泽。
鸭跖草又称“痰火草”,临床常用于治疗小便不利、喉痹肿痛等热症,亦有记载与其他药材相配治毒蛇咬伤之急症。这不起眼的野草竟有如此妙用,令人叹服。
鸭跖草深含文化底蕴、承载精神寄托。鸭跖草的花语:勇敢无畏、希望与力量。南北朝时《永嘉郡记》记载:“青田县有草,叶似竹,可染碧。名为竹青,此地所丰,故名青田。”青色在古代为带绿的蓝色,古人以鸭跖草的特性对青田县命名,我想应是希望该地繁荣昌盛、人民生活像鸭跖草般充满生机与活力,美愿矣!
鸭跖草染的衣服即使不小心沾染晨露稍有褪色,又有何妨?“不嫌”透出诗人对鸭跖草的喜爱和接纳万物自然属性的归真心态。大自然赋予的美让世人讴歌,承载了人们丰富的情感。真是某日丛中惊鸿瞥,深感自然无限恩。
杉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