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车沿着河运高速,在河津段由南向北越过汾河大桥,爬上河槽坡顶放眼向东望去,也就二三百米的距离,你就会看到我家那片柿树林。
因为这片柿子树多年没有收入,我没有少受妻子埋怨:“还指望你那几棵柿子树供你娃上大学哩,现在孙子都念书了,你那柿子树卖的钱,还买不下娃的一个书包!”一提到柿子树,妻子就嘟嘟囔囔。时间长了,听得多了,我也只当她说的话是刮风哩,一笑了之。
这事还得从23年前说起……
2000年,大儿子上了高中,小儿子也升入初二。三五年后供两名大学生的费用在当时就得2万元,而我们夫妻二人的工资加起来每个月也就1000多元,一年的总收入不吃不喝也只能供一个孩子。为此我思前想后,觉都睡不好,在“钱”字上动了不少脑筋。
那时正值秋季开学,校园里各种草木已被多情的秋天涂染得五颜六色。马路东边是一片柿子树,一串串挂在枝头的红柿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十分耀眼,从那里我似乎看到了一种希望。
当天我就找到校领导老黄和柿子树承包人老周,从他们口中得知,柿子树好管理、产量高,3年就能有收成。后来我又从果树厂田师傅那里了解到,成年柿子树每棵每年可产柿子300多斤,按当时的市价,能卖100元左右。栽上100棵柿子树,三五年后就能收入1万多元,这样一来,两个孩子上大学的费用不就有着落了吗?
于是我就同父母商量好,和同村的几个人一起到西社的一个什么庄,以一棵1.2元的价格,每个人都买了各自所需要的柿子苗,满怀挣钱的希望回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叫上我年近七旬的父母,用小平车拉上水和树苗,拿着锨和镢,来到了村西。挖坑、放苗、填土、浇水,经过一天忙碌,承载着我的希望和下一代人未来的近100棵柿子苗,在2亩半的责任田里一排排站了起来。
几年后,一棵棵柿子树枝繁叶茂、硕果累累,很是喜人。然而随着社会发展、经济腾飞,各种新奇水果从四面八方通过快捷的物流走进千家万户,祖祖辈辈农家人稀罕的柿子,突然间没了销路。
“卖不了,自己吃。”妻子生气地说。她拉上我到地里摘了几袋柿子拿回家,凉水泡柿子、热水漤柿子,弄得缸里、盔里到处都是。时间长了烂的烂、扔的扔,没尝到多少甜头,倒添了不少麻烦,柿子树成了我们一家人的负担。
那年秋天,有人说邻村有人收柿子。我心里一阵高兴,连忙叫上邻居王二平开车将摘下的几袋柿子送到那里。客商很挑剔:太小的不要,带伤的不要,有黑点的不要。七挑八拣,能卖的只剩下两袋。3角钱1斤,一共卖了17元。王二平本想着卖了柿子到饭店吃顿饭,一看这结果,也不好意思开口,我也就装糊涂。这就是20年来,我家柿子树唯一的收入。
后来随着国家对教育的重视,教师工资涨了不少,孩子上大学的费用解决了,那片柿子树我也渐渐淡忘了……
吃,吃不了;卖,卖不掉。乡邻们看到柿子树没给我带来什么收入,就对我说:“把你的柿子树剜了,种上小麦和玉米,多少有点收入。”一则父母年纪大了,我本人懒惰不想种地;二则我想,万一修路征地,国家还能给点赔偿。只可惜那一年修高速路,就差那么几百米,路绕过去了。三则,每年中秋节前后,收秋种麦的、拾枣路过的、出村回来的村里人也能到这里摘些柿子拿回家吃个稀罕,就算是我送给乡亲们的一点礼物,大家都高兴,我也无所谓。就这么着,柿子树留了下来。
其实,我还有个想法。这片柿树林处于三村交界地带,视野开阔。北可看巍巍吕梁之雄伟,南能望滔滔汾水之壮阔,东边小村庄的农家院舍尽收眼底,西边高速路上一辆辆汽车疾驰如梭。退休后在这里盖上几间茅舍,约上好友三五,品品茶、喝喝酒、听听曲、聊聊天。既可欣赏田园风光,品尝酸枣枸杞柿子;又能回忆陈年旧事,探讨古诗今词蒲剧韵味,这是何等的惬意!
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妻子,你猜她怎么说:“去!你一个人到那里喝酒去,喝晕了掉沟里都没人知道,还惬什么意?”很多事情我和妻子总是想不到一起,一辈子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过来了。
每年秋冬时节,那片悬挂着柿子的柿树林屹立在空旷的田野,好像在向人们炫耀着它往日的辉煌,它成就了这里的一道风景,是我过去的希望,又是我未来的梦想。
郭云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