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个春天,又有多少个冬天是跟在风后面的;有多少个夏天,又有多少个秋天,是跟在云后面的。我跟着一朵朵云,走进了一个新的夏天,走进了蒲县。这儿的一草一木、一物一景,仿佛都似曾相识。重逢始于相遇,相遇也是一种重逢。第一次来蒲县,竟然心生“又见”的感觉。
不论是果园里的风车,还是五鹿山的褐马鸡;不论是松针尖上的雨珠,还是湿地边倔强的木棉花;不论是路边优哉游哉的牛儿,还是天上铺天盖地的云……那宁静又热烈的感觉,那悠闲又怡然的状态,都是又见蒲县的初印象。
精神返乡,每一个脚步都有价值。我快乐地感受着蒲县宁静又热烈的温度。太久了,我都忘记自己其实更喜欢待在户外。太阳的热烈,大雨的凌厉,哪怕只有一旷野的风,也是极好的。当我漫步在五鹿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森林时,忍不住贪婪地呼吸着这里的空气,忍不住去注视一颗圆润饱满的雨珠,忍不住窥探路边一块石头……这是一种对青山绿水的渴望,恨不得把一部分的自己也留在这里。
仿佛在梦中见过这片森林,那落了雨有点潮湿的小径上有很多我的脚印。松针上的雨珠,风一吹,扑棱扑棱,坠下。一树浑然天成的绿,就这样从天上坠落人间,一直把绿意传递到我心里。
更妙的是,我还不由得产生出很多美好的幻想:飞出去又飞回来的白鹭在呼朋引伴吧;森林深处探头又探脑的猎豹在保护着自己的领地吧;窜来窜去的兔子,就是遇见爱丽丝的那只吧。一定是的,也是在这样的午后,也是在这样的森林。遇见蒲县,遇见一场盛大的童话。一整个下午,我都沉浸在这片森林带给我的美好想象里,以至于后面的几天,心里一直都保留着那时的那种美好的氛围。
在这里待了一个钟头,仿佛经历了一个夏天、一个秋天、一个冬天,又眼看着春天出现在我眼前。我的心里已经开了荒,开始盘算在哪里种一棵橡树,在哪里植一株绿柳,在哪里造一所房屋,满眼满心的每一棵树都熠熠生辉,每一棵草都光彩夺目。
一阵风吹来,把我吹回到现实中来。耳边突然响起一句孩子的诗:“风是树叶的楼梯。”没到季节,没有一片叶子被风吹下来,可是那“沙沙沙”的树叶的歌声,却让我想起金波先生的散文诗《做一片美的叶子》:
“远远望去,那棵大树很美。树像一朵绿色的云,从大地上升起。我向大树走去。走近树的时候,我发现,枝头的每一片叶子都很美。每一片叶子形态各异——你找不到两片相同的叶子……大树把无数的叶子结为一个整体。无数的叶子在树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大树站在太阳和土地之间。每一棵大树都很美,每一片叶子都很美。为了我们的大树,做一片美的叶子吧!”
向着明亮的那方,做一片美的叶子。哪怕是一片落下的叶子啊,也要向着阳光洒下的方向!
用时间交换空间。我忽然愣起神来,身在何处?我站立,我战栗。我在阅读一颗水珠,我在阅读一片叶子,我在阅读一棵树,我在阅读绿色,我在阅读一座城。美好的大自然,带给了我最美好的想象和诗意,巨大的生机和能量源源不断地涌入我的身体。倾听,对话,把这里的夏天定格,留下来。不,不只是夏天,还要把四季也积攒下来。哪怕只有一天,那黑夜是冬天,晨昏是春天和秋天,正午是夏天,全都要保留下来……
嗯,绿色的鸟鸣声又响起来了,从枝杈间流向夏天,流入了蒲县的大地。这里的每一条小径上都洋溢着欢乐,每一棵小草都探着脑袋想分享欢乐,每一株松树都更鲜亮、更青翠、更挺秀、更有活力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营造着一种支援我的气氛。
第一次见,仿佛又见,不想离开。可我真要离开的时候,仍无法停止想象:如果是在夜晚,这里的一切都会被所有的星星注视。松针上的一颗雨珠也闪耀着月亮和星星的微光,甚至是白天的太阳的光。雨珠也在注视着一切,捕捉着一切,那是多么透亮的一颗心啊,就像孩子。
蒲县的森林如此地真实、可爱,我清醒地沉醉其中。离得越近,越不想离开。我想象这里的森林那样从容地度过每一天。在一生三万多个这样的日子里,多一些咀嚼。因为我自己的一部分,也是绿叶和花朵滋长的土壤啊。
在这里,我听到了内心打开的声音,空气里全是我愉悦的心情,大自然的包容和豁达,照单全收。当我再回到自己身体里的时候,灵魂已被淘洗了一遍。眼睛也亮了。啊,我获得了新的自己。
原先这就有座山,现在多了满山的绿;原先这就有片湖,现在多了很多的芦苇;原先这就有很多赞美它的文字,现在多了不是刻意落在纸上的,而是落在心里的一笔一画雕琢的痕迹。
来到蒲县,我感到内心无比富有,有绿色的时光和阳光明媚的日子,供我尽情享受。相信吧,美好会吸引来更多的美好。你的蒲县,等你来。
去蒲县的时候是夏天,回来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已经立了秋。秋天已经来临,夏天还迟迟不肯走。那就永远记住这个夏天吧,记住蒲县的美,蒲县的绿。那么美的画面再一次映入眼帘,阳光照在松林上,也照亮了我的心。
蒲县啊,我来写你的美,却写不出万分之一。那就来一声呼唤吧,来这里驻足、感受,也许来了,你就不想走。
张旭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