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杜牧的诗行,牧童的指向,酒后的沉醉,杏花的芬芳,这样神游酒乡的人可能不止我一个。今年夏天的某一天,终于把多年的梦想神游变成了亲身游历。
上午抵达汾阳境内,下车时赶上一场绵绵细雨,有人抱怨叫苦,我却在心里暗暗叫好,这是天公作美啊,诗酒杏花微雨醉,缺一不成逍遥游。虽然时值芒种,不复为杏花春雨,但不淋几滴雨,还游什么杏花村。进了杏花村,当然不是我想象中的杏花篱落、小户人家,现代化新农村的浓墨重彩饱满生动的村容村貌,完全突破了想象中水墨勾勒的线条。
要了解汾酒历史,就要进汾酒博物馆。汾酒博物馆是雕梁画栋重檐金顶的仿古建筑,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鎏金大字的巨幅书法,内容是名家张石山撰写的《汾酒赋》,赋文从盘古开天地说到今天,洋洋洒洒气势不凡。博物馆使用现代光影技术,让我看到了1915年汾酒荣获巴拿马万国博览会金奖的盛况。馆内陈列的大鼎锅大酒缸,蒜头长颈壶、雁首长颈陶壶等,或浑厚古朴,或造型别致,这些汾酒历史的讲述者,也让一间间陈列馆变成一间间教室。
走到名家书画陈列区,舒同的书法,关山月酣畅淋漓的国画,巴金轻松愉快的题词,都能看出他们畅游杏花村的幸福感,我想内里一定不乏汾酒的媒介和催化作用吧。看谢觉哉的题诗我最有同感:“逢人便说杏花村,汾酒名牌天下闻。草长莺飞春已暮,我来仍是雨纷纷。”细看谢老题款:“1960年5月5日游杏花村国营汾酒厂竟日雨留题。”距今已是60余年,正好我们也冒雨来游,真可谓幸甚至哉,外加快哉。
就在流连欣赏书画的时候,阵阵酒香撩动鼻息。顺次走下酒窖,有工作人员招呼游人品尝陈年原浆,这可是正宗地道的原浆汾酒,几乎所有人都不愿意错过这样的机会,不少人酒一入口便叫出声来,看起来冰清玉洁的杯中物,竟像火焰点燃了五脏六腑,在肚子里放一把大火。这里的原浆,比市面上的汾酒都烈性而强劲。朋友说不尝原浆,不识汾酒威武。我说尝了原浆,才算不虚此行。
午餐时间,当然是原浆坐庄,我算不上好酒之人,平时浅尝辄晕,但在杏花村喝汾酒,我感受到酩酊的快意。
午后雨霁云开,天色放晴。我们乘着酒兴参观文化园,园里水声潺潺,绿树映衬,有牧童骑牛的塑像,有杏色的酒幌高悬,一组实景化的《清明》诗。更宝贝的是古井亭,它才是汾酒这棵大树的深根,遥想围井而居的杏花村先民,他们围起井栏架起辘轳汲水度日的当初,谁会想到闪亮的井水里蕴藏着酒精的火焰呢。亭台立有四柱,三面拾级可入,井台砌有后墙,傅山先生题写的石匾“得造花香”镶嵌其上。
最后一站参观汾酒厂,一进厂区,空气里弥漫着酒曲的味道,到了车间,眼睛就不够用了,工人们在示范古法制酒,当然,天车吊装是现代设备,根据流程图判断,我们看到像是装甑蒸料和出甑加水的环节,车间里热气腾腾,雪白的蒸料水蒸气,带着浓郁的酵香。
在杏花村游走竟日,返程车上,我想找一句恰当的话概括一天的感受,想来想去就一句话现成: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一是生产出沁人心脾的汾酒,一是生长出汾酒文化这棵参天大树。
十来岁上从父亲递过的酒盅里尝到第一口汾酒,转瞬数十年,诗酒杏花微雨醉,我脑子里的杏花村一直是杜牧的时间。我等凡夫俗子,不如就想象着,慢慢走,毕竟杏花村的概念早已不羁于地图册上的一个圈点,它像一瓣素净芬芳的杏花,在沉醉中旋转,在细雨中飘飞,在我们端起汾酒的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会氤氲出一片诗雨融融的杏花天。
张乐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