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画作为中国传统艺术的瑰宝,以其丰富的意境和深刻的文化内涵在艺术史上独领风骚。自古以来,画家们秉持着“笔墨当随时代”的信念,敏锐地捕捉时代的发展动向和审美需求,在继承优秀传统的基础上,他们走出画室,融入自然,探索新的素材和表达方式,创作出了一件件饱含时代印记的写实佳作。在写生中创作,是画家与自然之间的精神邂逅,更是心灵的对话。
搜尽奇峰打草稿,古人皆向造化为师。五代的山水画家深入自然,以多种皴法描绘不同的地域山川。巨然以“长披麻皴”写山体土坡,彰显大地沧桑。荆浩隐居太行洪谷,见古松“因惊其异,遍而赏之,明日携笔复就写之,凡数万本”。宋代的山水画家尊自然为本以写实的方向纵深发展。李成居于平原丘陵之域,遂常以平远法表现烟林远丘之平缓绵延空蒙清旷,其皴法如卷云浮动,深厚圆润。范宽于终南、太华山一带师法自然,注重写生,用“雨点皴”和积墨法,刻画山势之险峻峭拔,尽显“山峦浑厚,势状雄强”之北方气象。郭熙以“卷云皴”或“鬼脸皴”表现山石土坡。米芾根据烟雨变幻的江南自然景色,将书法中的点笔入画,创“米点皴”,以水墨横向大混点、小混点生动展现雨霁烟消的山川树木。黄子久在《山水诀》中提道:“皮袋中置描笔在内,或于好景处,见树有怪异,便当摹写记之,分外有发生之意”。长此以往,画家依自然景观、地形地貌的不同而孕育生长、短披麻皴,解索皴,大、小斧劈皴,马牙皴,折带皴,卷云皴,荷叶皴等各种皴法。
明代邹德中根据历代各派人物画的衣褶表现程式,按其笔迹形状在《绘事指蒙》中完整提出了人物画“十八描”,以不同的线描特点勾勒人的不同性别、年龄、身份面貌和性格特征,这与山水画中用各种皴法来展现地域特征,营造画面意境有异曲同工之妙。南齐谢赫在《古画品录》中提出以人物画而言的“品画六法”,其中的“骨法”一词源于相学中的摸骨法与相骨法,即以骨相来把握人物性格和命理运势。谢赫借此提出“骨法用笔”来强调形神结构决定用笔技巧的作画原理,用以达到“以形写神”的目的。以自然之姿,抒画家之情,“情”“景”融汇而宛如一曲致敬自然之乐章,气韵悠长、生动绚丽。
对于山水画家而言,写生是深入自然、感受山水的绝佳途径。中华大地幅员辽阔,北有苍茫之草原,南有婉约之水乡,东有巍峨之山川,西有雄奇之沙漠。山川河流林木花草,皆具奇妙形态盎然生机。画家在尊重与捕捉自然特征和规律的基础上,主观立意、构图经营、取舍布局、笔墨生发,以意匠铺陈,赋万物予灵气,显山水之新意:或雄壮伟岸,或辽旷疏朗,或清新雅逸,或意韵隽永,异彩纷呈,以此精神相慰藉,情感互共鸣。
山水间的沉静与辽阔,草木间的生机与坚韧,自然之美常常超越形态,并蕴含着深刻的哲理和情感,这正是画家通过绘画手法要追逐的精神内涵。画家在写生时应深入挖掘各个地方所独有的自然风光和文化底蕴,以此来塑造独特的山水风貌与丰富的意境。凭借主观感知,细腻描绘,将山水画中的一木一石一皴一染都赋予灵魂,使观者在赏画时能够感受到浓厚的地域情感。让山水写生不仅仅是一幅画,更是一首盈溢自然之美的诗歌,一篇饱含哲理之韵的文章。
殷渭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