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考古工作表明,碧村遗址是一座扎根黄河,面向东方,控扼东西的重要关口。
遗址地处黄河与蔚汾河交汇处,三面环河临沟,视野开阔,易守难攻。鼎盛时期凭借优越的地理条件,发展成为黄河东岸规模最大的一座石城,面积达到75万平方米,形成双重城垣及严密城防设施,构建了以(城墙圪垛地点)外城门、(石门墕地点)内城门、(小玉梁地点)核心建筑区到(寨梁上)普通居址区等逐级下降至黄河入口处的线性聚落布局。建造了当时结构最为严密、布局最为规整双重瓮城大型城门,占地面积接近4000平方米,整座城门采取南北对称、反复迂回延伸的设计思路。较为巧妙在城门最东部设置了直径21.5米“C”字形大型墩台,墩台之外有夹墙,中间保留宽1.8米夹道,这类前置的流线型圆形墩台,延长了路线,增强行进的流畅性,也为进出分流创造了可能,形成了流线式的进出方式。时至今日这类“C”字形障碍设施在交通枢纽被广泛应用,如火车站出入口分隔进出人群“C”形障墙,其源头当在于此。
为起到严防死守效果,碧村东城门入口及出口不仅具有唯一性,并且有着多个门塾卡口,形成层层设卡,处处把关的布防态势。通关进城时,绕过外侧夹道,并经过两道门塾,迂回前行通过内外瓮城,方可抵达城内。如此复杂城门不仅起到了防御和控制来往人员,以达到自身安全的目的;还进一步发挥了其汇贯东西的交通枢纽作用。
城址核心建筑区域位于遗址中部的小玉梁,是一座周边建筑石砌护坡和围墙的高等级院落,面积3700多平方米,以一组前置廊檐五连间房址为核心,在与内城门互视的东北角房址角落,依靠内倾的围墙修建可供上下的台阶,以便登高远望,传递和监视城门及周边动静。
这些严密的布防系统与其突出的战略位置相得益彰,彰显了城址浓厚的防御色彩,展现了其特殊的关卡作用,反映了龙山时代的激烈竞争。
碧村所处的龙山晚期是“天下万国”时代,《左传·哀公七年》亦载:“禹会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当时古国众多,这一情况也被考古发现所逐步揭示。这一时期的石峁和陶寺是黄土高原最为重要的一组社会关系,直接影响着时代的走向,而黄河东岸的晋西是构建两者关系的必要途径,碧村则是解析其文化和政治格局的重要窗口。
该遗址与盛极一时的石峁古国相距仅50余公里,主体年代基本一致,形成了遥相呼应的时空效应。在建筑传统和聚落布局上基本雷同,均以石构为特色,构筑了中心护坡台地的高等级殿堂式院落、多重城垣防御体系和反复迂回城门系统。在发展阶段上,碧村自身经历了一个从黄河东岸逐步向东、由小到大的发展过程,以核心区小玉梁建筑布局大调整及东城门的兴废为节点,可将其聚落发展分为初兴、鼎盛及衰落等阶段:初兴期公元前2200—2100年,居住范围东达小玉梁附近,修建一组南向建筑;公元前2100年重建小玉梁,规划一组西向建筑,修建东城门,达到聚落鼎盛阶段;公元前1900年随着东城门的功能丧失,遗址进入衰落期。这一历史进程与石峁的发展步调基本一致,鼎盛阶段都在距今4000年前后,显示了两者命运共同体关系。
同时,处于以石峁为代表河套石城文化圈东部前沿地带的碧村,占据着当时交通主线的末端,有着把控黄河东岸要道的天然优势,这一情形与其严密的城防设施高度吻合;而其城门面向东方,与核心建筑群朝向恰好相反,进一步证实其防御对象主要是来自晋中、晋南等东部势力,而对其更具吸引力的当是石峁等西部力量,这也客观上起到了黄河东岸军事屏障的作用,其优势与作用也势必成为石峁经略东方的一个跳板,建立起了石峁与陶寺之间的一座战略通道。
碧村遗址是在以中原为中心的中华多元一体文明形成关键时期,于河套和晋南碰撞交融的关键通道上诞生的一座战略意义关键城址,是描绘天下万国时代黄土高原宏观政治图景的重要因子,展现了中华文明多元一体、兼容并蓄的突出特质,是黄河文明的重要标志,也是保护传承弘扬黄河文化摸得着、看得见、悟得到的有效抓手。
张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