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平是我母亲的家乡,当然也算我的家乡了。听母亲常念叨,家乡有一种叫“锅魁”的烧饼很好吃。锅魁这种母亲小时候就吃过的烧饼应该算是历史悠久了。母亲每每说起家乡的那些往事,最终往往会以锅魁结尾:“不知道啥时候还能回去一趟,再吃一回锅魁。”在母亲的影响下,我对那个叫原平的地方有了一丝向往,大多是冲着锅魁去的,希望能够亲口品尝一下那让母亲赞不绝口的味道。
那年,一直忙碌的母亲有了空闲,想回原平看望她的三舅和三妗,我自然陪同母亲回去。我们刚一下车,街面上林林总总的招牌就闯入了我的视线,大部分的招牌都写着“锅魁”两个字。只见店铺一家挨着一家,一条小街上竟然有十几家。我还没尝这锅魁的味道,先被锅魁的气势所震撼,难怪原平有“锅魁之乡”美称。
一路上听母亲讲起,锅魁是原平人最喜爱的小吃。早晨急匆匆上班的人们买了锅魁当早点吃;乡下人进城赶集办事,到了午饭时间,买两个锅魁便可充饥;探亲访友,买几个锅魁赠送,也不乏一份情意;小孩子们更是把锅魁作为他们玩耍后充饥的零食。
这次我同母亲回乡探亲,不仅亲口吃到了锅魁,还亲眼看到了锅魁的制作过程。我的一位远方表舅在街面上开了一家锅魁店,我便有幸能够到作坊一看究竟。我去时,正赶上两位师傅在制作锅魁。只见一位师傅用水和胡麻油将白面和好、醒好;另一位师傅把玉米面饼子压碎,将碎饼块与油、红糖、青红丝、玫瑰花拌在一起作馅。然后,他们手拿一根尺把长的擀面棍,边擀面边敲打案板,那声音清脆洪亮,很有节奏感。
制作好的锅魁呈不规则的长方形,两头厚中间薄,当地人把它戏称为“鞋底(垫)饼”。从锅魁的外观来看,这个昵称确实惟妙惟肖。师傅们在包了馅的面饼上面撒上密密麻麻的芝麻后就放到烤炉里面烤。烤炉是用砖砌的,内壁涂上泥巴,中间生着炭火,面饼就放在内壁上。烤炉看起来很原始,不过据表舅说,只有用这种看似粗陋的烤炉才能烤出正宗的锅魁来。锅魁出炉后,我等不及凉透就拿起一个品尝。咬一小口,外皮酥脆;再咬一大口,里面的馅香甜松软。我顾不得吃相,三口两口就把一个锅魁吃到了肚里。表舅笑眯眯地看着我狼吞虎咽,不时提醒我慢点吃,还说如果我喜欢,可以随便吃,走时还要给我们带上一箱子。从原平回来的路上,母亲笑着对我说;“看你吃锅魁的样子,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家乡了。”的确,因为这锅魁的缘故,我对原本并不了解的家乡有了认识,也真正体会到了母亲对锅魁那种难以割舍的情思。
回到大同,我跟朋友说起家乡的锅魁,朋友一脸不屑,说:“这东西我听说过,据说是陕西的特产,原平的锅魁是借鉴了人家的吧?”听她说这话,我也有些茫然了,去查了查资料,原来陕西确实有一种名为“锅盔”的小吃,朋友恐怕是把“锅魁”和“锅盔”搞混了。于是我又对陕西的锅盔多了一份向往。
那年我去西安游览,终于有了机会品尝“陕西十大怪”之一的锅盔。听当地人讲,相传古时秦军与楚军交战,秦军大败,被楚国大将相燕带兵追杀。楚军一阵乱箭之后,许多秦兵被箭射死。奇怪的是有的士兵负箭而归,却没有受伤。这几个幸存者都是频阳(今陕西富平县)人,他们背上背着家乡亲人烙的又厚又大又硬的发面饼,他们把这种能保存较长时间的饼作为行军作战时的干粮,没想到厚饼救了他们的命。于是,有人就把这种用铁锅烙的厚饼称为“锅盔”。
我品尝了锅盔,它外焦黄内雪白,味道虽美,但绝不是家乡锅魁的味道,这一次我为家乡的锅魁正了名。在品尝锅盔的时候,我不由得想起了那段关于锅盔起源的故事。故事中侥幸逃生的秦国士兵出征时背着的锅盔,一定出自他的母亲或者妻子之手,那锅盔中凝结着剪不断的亲情和思念,无论这些士兵走到哪里,只要拿出锅盔尝尝,便会想起故乡,想起亲人。从这点来说,锅魁和锅盔并无区别,对于每一个漂泊异乡的人而言,家乡的味道总是那么亲切、那么香甜。
宋元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