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出新疆五家渠市就看见了天山山脉的博格达峰,以为近在咫尺,想不到怎么走也无法抵达,好像越走离它越远。我们目的地是山西援疆的第六师奇台农场30连驻地,据说有200公里,感觉走了很长时间。大部分时间沿着天山山脉往东行驶,天山脚下有大片的麦田,已经成熟等待着收割。看到麦田让我有种时空穿越的感觉,山西的麦子在芒种前后收割,现在是小暑,马上大暑了,相差1个月之久。
奇台农场30连驻地在天山著名风景区江布拉克山脚下。援疆干部们早早等在党群服务中心,老乡见老乡,满脸喜洋洋。作家代表团和奇台农场30连双方举行了一个简短的仪式,便开始一对一地进行交流。作家们来这里的目的是采写山西援疆干部工作和生活状况,真实记录他们的一点一滴。交流热烈而深入,亲切而随和。时间过得很快,下午2时了,交流还在继续。早上8时吃的早饭,此时已经掩盖不住饥肠辘辘了,只能以馕救急,当地的午饭到两点以后了。来新疆最大的感受就是,早餐还是太原的时间吃,午餐和晚餐却是新疆的时间,也就是下午2时和晚上10时。胃实在适应不了。
下午3时左右,才安排吃午饭,还是在天山上,从30连往上走需要20分钟的路程。车子在山路上蜿蜒蛇行,一幅幅绿色画卷从眼前徐徐打开,不知不觉地进入了著名的江布拉克风景区。几个蒙古包坐落在山坡的平缓处,午餐安排在这里。
大家早已忘记了饥饿,一个个忙不迭地拍照,漫山遍野处处是景,景在眼前飘,人在画中游。领队温建生既是诗人也是摄影家,给我拍了一组特写,我从心底流出的笑意荡漾在了脸上,和天山的美景一起留在了镜头里。
一盘大骨头羊肉热气腾腾地端上来了、一串串肥美的羊肉串端上来了,香味四溢,勾引着味蕾,大快朵颐自是题中应有之义。大家吃的不仅仅是飘香的羊肉,还有眼前的天山美景,秀色可餐在这里有了正解。
一只鹰像天外来客,突然出现在我们的头顶,它转着圈的盘旋,忽高忽低,忽远忽近,一直不离开。低飞时,能看到它的面目和形态,翅膀的煽动非常优美。高飞时,翅膀舒展不动,就像一条黑色的线在蓝天的映衬下,很写意,很抒情。我顿时对这只突如其来的鹰产生了兴趣。
午餐吃得很潦草,旁边一座像馒头似的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的确像馒头一样圆润、光滑,一层密密的青草覆盖其上,更像是一枚绿色的馒头。赵宇宁主席宣布集结时间后,大家迅速作鸟兽散。山坡曲线光滑,圆润,无任何障碍,如果从山顶扔一个皮球会一直滚到山下的平缓地。温建生主席开玩笑地说,一会儿可以滚着下山。山坡上长着不是很高的草,有些地方还有成片的花,比如古老而神秘的植物蓍、广布野豌豆、牧地山黧豆、葱莲、蔓茎蝇子草和大小蓟等,这些花正值盛开的季节,五颜六色,给了草原完美的装饰效果。如果把天山草原比作绿色地毯,这些花朵是绣上去的图案。
在弧线分明的草坡与草坡之间,长着高大茂密的冷杉,冷杉呈深绿色,草原呈浅绿色,它们之间交互相融的关系颇为有趣,有种“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绝处逢生之意境。更为神奇的是,这些铺陈在天山山麓的草原和森林却被高高在上的天山山峰所饱爱。山峰耸立着,凌厉的岩石把天山的铮铮筋骨展示得淋漓尽致,似猛士守山,如壮汉森严。
骑马是这里的一大特色,经营这些马匹的很多是刚刚放假的小学生,他们个个身轻如燕,都是骑马高手,马匹在胯下随意支使,在山坡上窜上窜下。看见游人,打马过来游说你,骑一次40元,很好玩,一副行家里手的模样。我们团的几个男士还真骑了。我给他们照相,边照边开玩笑地说:是否有种娶亲的感觉?他们便爽朗地大笑。柴然最是积极,招呼大家骑马,不骑他还生气,像给自家揽生意一样。并且语气坚定地给经营者嘱咐:费用由我来结。尽显老大哥儒雅敦厚之风范。
自从有了智能手机之后,似乎人人都成了摄影高手,事实上,看似容易的事做好很难。想拍摄出好照片,拍成艺术作品,难上加难。散文作家指尖,是我们作家代表团里摄影水平比较高的一位,我很佩服她捕捉瞬间的能力。某个黄昏时段,大家在湿地公园游走。夕阳洒满湖面,晚霞染红了西天。所有人的兴趣都在落日,只有指尖把注意力集中到相反的方向。她转到人和车辆的身后,以人和车为拍摄对象,夕阳成了背景板。照片主题是晚照下的人和车,立意立马上了一个档次。照片发到群里后,获得众口赞叹。问指尖为何有如此与众不同的能力?指尖说,她15岁就开始接触相机,一直喜欢摄影,不知不觉坚持了这么多年。我也是一个自称相机玩家的人,在她面前丝毫不敢提及自己的摄影史,因为我接触相机比她晚很多年。我也购买过海鸥牌135相机,10年前还买过尼康D800。多年玩相机的经验告诉我,技术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灵感和才华,就像写作一样。
我是一个喜欢行走的人,从馒头似的山坡走到另一条一路向下的山坡,有个叫紫芸凤池的酒店出现在了眼前。窃以为从酒店的后坡能够下去,然后到达前面更远的山坡,那里有雪白的帐篷。可惜没有路无法抵达,只好原路返回。此时的天气善解人意,一块很大很厚的云层压在了头顶,衬托远处的天空格外的蓝。没有了刚开始的暴晒,欣赏眼前无边的风景,仰望天上云起云飞的浪漫,实在是天山给予我们这些远道而来者的丰赡回报。
无意间我成了独行侠,周围不见一个伙伴,心里有些慌,赶紧拔腿往回走。到了停车点,发现只有柴然、白琳和文联几个人坐在饭店门口喝茶聊天,大部队尚未返回,这才放下心来。坐了片刻,喝了杯茶水。离开车时间还早,看见前面草地上有一群羊,便走了过去。牧羊人骑着摩托车,用当地方言使劲地喊着。我听不懂,但是羊群能听懂,无外是恫吓和辱骂,羊群乖乖地返回。
青年小说家白琳在前面漫无目的地走着,瘦小的身材像草原上的小精灵。我走过去和她聊天。抬头看了高耸入云的天山山峰,问她这样的画面如何构图。因为她是学美术的,尤其是在意大利留学数年,专攻西方油画。她很认真地给我讲,天山真的太美了,符合自己对画面的审美要求,只是一时无法下手。她说,刚才还和文联搞美术的老师交流了,也是不置可否。她在意大利主修西方美术理论,绘画偶尔涉略,不过各大美术馆的世界名画看了个遍,各种体验,自在心中。现在的白琳以小说为主业,美术成了她的兴趣爱好,也是她文学事业不可或缺的一份滋养。
温建生、孔令剑、崔昕平、指尖最后一拨人返回了集结地。想不到他们竟然走得最远,我没有翻过的山坡,他们翻过了。正应了那句话:一个人可以走得很快,但是一群人可以走得更远。孔令剑炫耀他走了14000多步,这对于一个在鲁迅文学院学习了3个多月体重就增加了一圈的年轻人,确实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大家乘车下山,那只天山鹰又一次盘旋在头顶上空,飞翔的姿势还是那么优美和自在。我忽然心生艳羡之情,做一只鹰,尤其是天山鹰真好,它能看到我们这些匆匆过客所无法看到的天山全貌。它能够飞抵雪山之巅,细查山岩的纹理;也可以飞临草地,发现五颜六色的花朵如何绽放的同时,还能窥见土拨鼠的行踪;还有羊群、马匹,天山草原正是有了这些动物显得生动活泼;当然,重点是关注游人的身影,他们能给天山带来希望。天山山麓大片的麦田也许不是它关注的重点,但是,奇台农场那些默默耕耘者的身影一定不会被它无视,他们是这片土地上的守护者,就像它是天山的守护者一样。
高海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