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版:副刊

童年的菜园子

  父亲归来之前,我家已搬到首长院对面的科长住宅区。房子布局和副营职住房差不多,两间,面积稍大一些,隔了大小四间,除了客厅、卧室和伙房,还有一间可做储藏室。父亲带着战功回来了。他的归来是我心灵疆界的一个分界线。之后的日子,我恍若生活在童话世界里。
  我家在第一排第四间。其他五间住房的男主人都是师部下辖各科室的科长。隔壁的男孩明明和我同岁。那时,部队大院普遍都是平房。科长住宅区的每排平房前后都有菜园。菜园呈长方形,跟每排平房的长度和宽度相等。数道田棱又将每个菜园划分为12个面积相同的小长方形菜地。正对着每家住房前后的4个小长方形菜地是属于自己家的。我家的台阶有三级,用三块青石板铺成。台阶右侧也是一块地。地里种着一棵梧桐树。梧桐树周边种了一地草莓。草莓成熟时,可谓万绿丛中一点儿红。我拨开绿叶,寻找草莓,摘下来,擦了擦,往嘴里塞,味道又酸又甜。
  有一天,身穿军装的小舅,拿起一把铁锨,把一地草莓连根拔起,全铲掉了。我问,舅舅,你怎么把草莓铲掉了?舅舅说,我是故意的。我没有吃透“故意”表达的意思。我在心里将这个词语当作褒义词来看。有一次,我打开冰箱取东西,未将门关紧。第二天,冰箱里的东西都化了。母亲急了,你为啥没将冰箱门关紧?我昂首挺胸,我是故意的。母亲气坏了,拿起鞋底就往我身上抽。我整个人懵了。明明的母亲恰好进来,立马拦住。我这才彻底明白了“故意”是啥意思。
  下了台阶,地面是由路面砖铺成的,看上去酷似花岗岩。走过地面就是我说的菜园了。菜园的前沿有一道浅沟。沟里种着一溜黄花菜和6株月季花。每株月季花的位置面朝每家住房。每家住房前后的菜地加起来,约有半亩。门前的菜地里种着黄瓜、西红柿和丝瓜等。我和明明曾将裤腿卷起,拿起长长的橡皮水管,往地里浇水。从田塄上走过,一踩一脚泥。灯笼似的西红柿缀满枝头,我摘了一个,大口大口吃起来,又香又酸。我和母亲拎着菜篮子,将西红柿装得满满的,来回跑了几趟也未摘完。母亲让我拎一篮子,跑到以前的副营职住房区里,给一个老乡送去。我走到丝瓜藤跟前,摘了几个。母亲不让我摘完,说留几个。我天天跑去看。渐渐地,丝瓜枯萎了,皮掉了,只剩下千疮百孔的丝网。我回到家喊道,丝瓜枯萎了,不能吃了!母亲走过去,笑着摘下来拿回家。我这才知道,母亲是将枯萎的丝瓜当作抹布用了。
  我和明明也常在门前的菜园里玩耍。我俩蹲在地里,发现有蚯蚓、蚂蚱和蜗牛。我俩把粘在墙上的蜗牛放在手心里,想让它钻出脑袋,可它怎么也不肯出来。我拿起蜗牛仔细瞧,它背上的壳有个尖尖角。我把尖尖角对准墙壁挤破,蜗牛的头就钻出来了。我俩把一条蚯蚓弄成两段,但它还活着,还在动。我以为它快要死了。后来才知道,当蚯蚓被切成两段时,会变成两条完整的蚯蚓继续存活。我俩逮住蚂蚱,用一根树枝穿过,点燃一把杂草落叶烧烤着吃。蚂蚱和知了的味道像极了,吃起来嘎嘣脆。
  从这堵墙走到头,向右,还连着一堵墙。每家都在墙下搭鸡窝。那时,家里吃的鸡蛋不用买。我每天没事就跑到鸡窝里,看看母鸡下了几个蛋。然后,我把鸡蛋拿回家交给母亲。有时,我和明明也会恶作剧,拿起小石头往鸡窝里扔,母鸡吓得到处乱窜。大人见状,骂骂咧咧,拿着棍子把我俩往外赶,母鸡不能吓,吓了就不下蛋了。
  门后的菜园里种了花生和红薯。每到丰收的季节,我就看着大人拿着铁锨开始挖。一挖挖出一堆堆。红薯叶能做拌面菜,茎可做咸菜。我家门后有一个用泥土铸成的炉子,遗弃后好久不用了。我和明明抓到一只麻雀,就用湿泥土将它糊住,揉成一个球球,扔进炉子里,往里面塞柴草,点火。时间长了,觉得烧得差不多了,我俩就拿着棍子,把球球拨出来,把烧干的泥土去掉,轻轻一拽,麻雀身上的毛就掉了。
  黄昏,我俩坐在墙头上看夕阳。墙的正对面是一片苹果园。苹果园很大,一棵棵树就像扛着枪的战士,站岗守卫家园。我偶尔会看到一对恋人从栅栏门缝隙进出。那对我来说是一个未知世界。

子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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