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大学时候,来自江南一带的校友就有刻印相赠的习惯,我本人虽从未操刀实践,却对好的篆刻作品喜爱已久。我认为,好的篆刻作品不能只看落字的准度与运刀的精度,还要看这枚印背后的内涵与呈现的气质,要看这枚印为谁而刻,与谁有关,与谁有缘,被谁珍视,被谁使用。私印不比公章之功能,私印仅和两人有关,刻印之人与用印之人,此二人非供需、索求、服务之关系,而是高山流水、惺惺相惜之关系,如此而来的印章,是无关技艺名气的心头之印。
我结识的一位篆刻痴人名叫李泽峰,他从未在圈内行走,却早已在业内躬身修行四十年。圈内与业内是两件事,有的人在圈内不在业内,此为“痞”,有的人在业内不在圈内,此为“匠”,有的人既在圈内也在业内,此为“家”,有的人既不在圈内也不在业内,此为“耍”。在我看来,泽峰当前的状态属于在业内不在圈内,为“匠”,他将更多的专注力放在了自己真心热爱的事情上,不断积累着系列作品,发表着系列作品,却从不混迹江湖名利场,颇有些藏经阁扫地僧的意味。我二人相识后,他常常将自己的篆刻作品给我看,无论是图片还是册页,如数家珍。我们都知道“滴水穿石”的故事,更知道“铁棒成针”的故事,我们无需去争辩“刻印四十年”的时间真伪,就去看看那册页中收纳作品上千枚,见报发表上百枚,为身边友人定制数十枚的体量,便可明白他的刀功经历时间之河的冲洗,早已弃厉求拙、返璞归真。8月适逢我的个人IP“影像艺术观察”创建6周年,我特邀泽峰兄为我刻印一枚留作纪念。他问我用什么字体,我用篆字发给他“景像艺术观察”六字。他又说确定用“景”字吗?我回答确定。他说“影”通“景”,无误。之后几日,泽峰选石、刻字、试印、交工,我满意、欢喜、珍藏。取印之日,泽峰又问我,“景”字的用法源于殷商甲骨文,他人能懂否?我回答,懂者自懂,不懂更无妨,景在现实,入眼为影,入脑为像,无景何来像,我们观察的作品,本就是景之像。我再问泽峰,若他人不懂你刻的印,你做何感想?泽峰回答,我刻之印为你而刻,体悟你的想法,表现你的心意,力求与你心意相通,此印刻好之日起便与我无关,而与你相伴、为你所用,他人之看法,我又何必在意呢?如此对话,便是如此泽峰。
于家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