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人的无意识行为伤害到你，甚或无奈地不得不那样做时，你是即刻反击，还是理解着、宽容着？其实只要一个很简单的抉择，就能让狭窄的心路瞬间敞开。
　　我的这个感觉是在最近楼上易主后产生的。新房主年近七旬，曾患脑中风，又因一场车祸致使下肢伤残。昂贵的药费花去他大半积蓄，只好买下这座单元楼顶层的一套房。这下，我的生活不平静了。早上6点不到，楼上“嗵嗵”声就响起，搅得我睡意全无。洗漱后，声响戛然而止。待我晨练毕在家吃完早饭拿起报纸翻阅时，“嗵嗵”声又一次响起。
　　如此数日，烦心的“嗵嗵”声让我渐渐失去耐心，欲上楼制止，却被妻子阻拦。还是女人心软，她想到了人家的苦楚。又熬过了半个小时，她强拉我到楼下邻居董大姐家以求一个暂时平静的港湾。
　　岂知正当我们倒苦水时，楼上我的客厅、厨房忽然传来“叮当叮当”的声响，间或还有挪动板凳的“哐哐”声。妻子一听，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是大姑娘从学校回来在做饭，没换拖鞋。”我也有点不自在，心里开始犯嘀咕。董大姐却一直笑眯眯地听着，好像看出了什么，接着我们的话头说道：“邻居间这事不可避免，更何况对方有病，不是故意的，这就更不能挑明了，听惯了不就成了歌吗……”她后面还有话，我却走了神没记住。
　　回到家，我的心里还有点堵。我与董大姐相处数年，今天才感觉到无意间给她造成了长时间的伤害。前些年孙子年纪小时，玩耍嬉闹、摔凳砸物、跳格踢球发出的“嗵嗵哐哐”声不断，但我们却一直没从她的眼神中窥视出什么、也没从她的言谈中听出什么，她平静得令我们全然不觉。
　　此时，我突然庆幸当时没有粗莽地上楼。楼上凭借拐杖移动的长者，他是不得不那样做。此时“嗵嗵”声又起，我好像一下子看到了那个吃力的身影，他擦着额上的汗，艰难地移动着拐杖，发出“嗵”声后，一只脚向前迈开；再次移动拐杖，又一声“嗵”过后，另一只脚艰难前行。顿时有点心虚，我差点设置障碍，阻碍了他前进的路。转而我又佩服起他来，他坚强到身残仍不放弃努力，坚持在小天地里抗争。有时我也能听到，他借助拐杖迈出家门，在楼道里向南“嗵嗵”而去，把脸面向太阳，让阴影抛在身后。这一刻，我觉得他的“嗵嗵”声确实成了与命运抗争的绝唱。
　　对给董大姐造成的影响，我也立刻采取了补救行动——将女儿和孙辈叫到跟前约法三章，又将屋内的板凳、桌椅，凡挪动有明显响动的四条腿、三只脚，全部钉上了皮垫。这样一来，从我家发出的别有韵致的音乐情调，竟是无声胜有声了。

李小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