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观念中,现代人写古体诗有点不合时宜。我们不必那么拘谨、不必那么守旧、不必那么在意形式、不必“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
读了常丽红诗词集《漱玉心莲》后,感到古体诗虽受形式和格律的多重束缚,但在方寸之内依然可以挥洒自如。
无论新诗,还是古体诗,我一向主张写自己熟悉的、体验过的、有感觉的,但又不能步别人的后尘,必须写出自己的个性和特色,这样才能触动别人的灵魂。常丽红写的都是自己身边的人、亲身经历过的事,或者所见所闻、所思所感,目光也有意投向底层和民生,具有浓厚的家国情怀。作为一名人民教师,每天与粉笔打交道,常丽红笔下的粉笔可谓形神皆备:“播种纤身影,生花白玉魂。一心梁栋事,羽化了无痕。”“纤身影”抓住了粉笔的外形特征,但不是徒有其美,而是在幼小的心田播种知识;“羽化”一词用得大胆,使这首诗境界全出。粉笔经过心灵的烛照,成为一个意象、成为一种象征,成为民族精神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体现。
乔家大院闻名海内外,人们只知道曾经叱咤风云的晋商,不知道源远流长的晋商文化。常丽红的《乔家大院诚忠堂文人雅事》让我们大开眼界,读后对晋商更是刮目相看:“楼台沐雨幽,松柏流芳碧。绿水掬红荷,黄鹂听白石。飞毫彩一堂,拈韵诗千百。德厚瓦生辉,才余花有泽。”诗人懂得曲径通幽,写文化从自然入笔,而且把自然写出了文化。晋商能够横行天下,与他的低调行事分不开、与他“松柏流芳”的商业品德分不开。“绿水掬红荷,黄鹂听白石”,四种色彩相互映衬,展现了晋商精神的万千气象,绿是生态、红是良知、黄是气度、白是清白,各有所指,寓意深刻。“掬”和“听”也是晋商成功的秘诀;“飞毫彩一堂,拈韵诗千百”,既是对晋商的赞美,更是晋商文化的传承;“瓦生辉”因为“德厚”,联想巧妙,一个“厚”字突出了晋商的为人,这是晋商文化的精髓;“才余花有泽”,才多花才发光,突出晋商的智谋丰赡、文化华积淀深厚,这是晋商创造商业奇迹的根本所在。这首诗确是写晋商的佳篇,立意与构思展现出诗人的与众不同。
常丽红的《江城子·晚霞》在众多写晚霞的作品中脱颖而出:“湘帘半卷一偎窗。对斜阳,看霓裳。一霎浓羞,一霎骤飞翔。似梦幽怀常缱绻,方渺渺,又茫茫。遥遥最喜映华光。水中央,舞红装。屏息无声,只恐扰秋娘。风起暮来终暗淡,吹不尽,满庭芳。”这首词写傍晚倚窗赏景。夕阳西下、霞光灿烂,诗人用霓裳作比,可见其心情尚好。对晚霞的抒写,用了“浓羞”,我一直认为写羞难超李清照,没想到常丽红加了一个“浓”字,使晚霞妩媚之态别有洞天。不可否认,常丽红的词有李清照婉约的味道,但情感上不尽是哀伤,具有现代人的复杂和凝重,上阕情感由晴转阴、下阕由暗到亮,可以说情感起伏、意绪飘忽,但最终指向了美好。
常丽红的诗词创作,涉及题材非常广泛,内容丰富多彩、情感明朗纯正,只要是眼前景,都能化为她心中的诗或词。她的情感不外溢、不露骨,大都深藏在饱满的意象中,情中有景、景中有情、含蓄蕴藉、深沉冷静,可以说控制得恰到好处。语言上的精准经得起反复推敲,创新大胆又合情合理。常丽红在艺术上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探索,初步形成自己独特的创作风格。但我们也不能忽略她“思苦言艰”(叶梦得语)对作品不同程度的损伤,一些作品语言与情感融合得还不到位,主客观的界线还没有完全打通,存在王国维认为的“隔”,这是诗人需要引以为戒的地方。
王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