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与生态是文学书写的主题之一。如何将生存与生态以文学的形式呈现出来,是生态文学的主要命题。《云下山河》的创作就是作者以自己特有的观察视角和书写维度去诠释这个文学命题。
文学创作中,山水要么是借景抒情的载体、要么是烘托叙事的背景,以山水为主体形象,摹山状水,那是游记散文的属性。李景平的《云下山河》以文学的视角叙述山河故事,让山水以变化的形式呈现历史发展前行中人与自然间相处模式的转变与彼此情感的嬗变。
《云下山河》的叙事,打破了固有的山水文化思维,以动态的视角聚焦山水的改变,书写时代发展中生态的改变给予人类的认知。在工业化、城镇化飞速发展的时代,山水亦被裹挟着前行,在前行中改变了原来的模样。天空依在头顶、大地仍在脚下,蓝天成了传说,绿水青山成了旧梦,曾经的蓝天白云成了愈长大愈遥远的念想。《在夜空寻找银河》,等待雾霾散去,再见牛郎与织女鹊桥相会;《在大地重温天空》在城市光的世界、烟的世界里挣扎突围,寻找天空蔚蓝月亮的金黄;在《城市的河流》想念芦苇林,追忆少年与苇的故事。山千程、水千程,现代工业的发展、时代的跋涉中,山改变了模样、水改变了颜色。三十年只顾埋头前行、三十年快马加鞭,蓦然抬头,云不再洁白、星隐匿了踪迹,人类置身于异化的自然之中。
以生态的视角、文学的笔触记录山西生态“桃源望断无寻处”的彷徨与痛苦。《城市的河流》中,“从烈石山流出的汾河,流过远古的洪荒巨流,流过历史的旱洪交替”,却流成现代城市里蓬头垢面哑然失声的流浪儿。人的活动影响了一条河流,把一条蓬蓬勃勃的河流变成自然的弃儿、城市的污笔。城市的喧嚣有多大,河流就有多落寞,河流成了城市代谢的收纳。作者以生态卫士的担当为工业时代的河流写真、以文人的视角回望水与城市的爱情,作者眼前河流的不堪、意念中河流的曼妙,怎不唤起读者共鸣、引发人们的深思?
生态文学的使命在于唤醒人们的生态意识,在于重建人们的生态理念。《云下山河》以文字的行走,让读者看到人在生态意识被唤醒后的行动。
看黄沙蔽日的右玉、看一把把铁锹挥舞的右玉、看绿得流翠的右玉,“风力树”闪着光,牛羊遍地走。“人才是自己的神”“人要在右玉生存,树就要在右玉扎根”,是右玉人的觉醒、是右玉人的拯救。《在右玉看绿》,震撼人心的绿、震撼人心的右玉精神,读者看见了人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决心与行动。《虎头山的绿》里见证了一个时代的转身、见证了整个山西的转身,也见证整个中国的转身。作者回顾洪灾后的虎头山,洪水冲走村庄、冲毁田地,却冲不走虎头山的刚毅,山村人从灾难中站起,战天斗地谱写时代之歌。虎头山的精神推动农业大发展的同时也推动工业的大步前行,机器在虎头山下轰鸣、浓烟从烟囱排放、山石被切割开采、重金属渗透土壤……虎头山只有喧嚣、没有生机。人们在“三晋环保行”的采访中开始觉醒,彻底关闭污染的乡土工业,艰难转身;改天换地,绿化山村绿化虎头山。作者以虎头山的两次巨变浓缩了中国由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的转化及由工业文明向生态文明迈进的过程。
从远古到现在,人根据自身需要改变自然界的过程,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了生存开天辟地,与天斗、与地斗,在天地间立足,自然是人心中的神,人对自然心存敬畏,每一次征服都是自然对人垂青的结果;第二阶段,为了发展开山挖地,为利而竭其所用,利益膨胀了人的欲望,人无视自然的承受度。过度的开采、排放,异化了自然、异化了人的生存环境;第三阶段,为了更好地生存、长足发展,人重新认识自然、认识自然与人的关系,与自然和解、共生。
生态文学是世界性的、时代性的话题。从马克思所说的“人类的童年”到今天、从《山海经》的记录到眼前的山水,生存与生态、人类与自然,是生态文学书写的主题。天空山川、花草树木、飞禽走兽,是人类赖以生存的物质依托,亦是人们精神寄托之所在,它们是物质的存在,亦是一种文化的存在。《云下山河》以作者行走的记录、以山水的变化,告诉我们这个朴素的道理。
作家李敬泽说,文学就是要把大地上各种不相干的事情、各种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各种像星辰一样散落在天上的事情,全都连接起来,形成一幅幅美妙的星图。《云下山河》告诉我们,生态文学恰恰是以文学的构思呈现天地万物与人的故事。万物各类,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生态文学就是找到并呈现它们之间的关联、呈现它们的价值,诠释中华民族“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的生态哲学。
文学教会了我们多一些认知、少一些遗憾,生态文学同样担负这样的使命。为了践行这个使命,生态文学创作者必是先觉者、先行者、先倡者。《云下山河》的作者李景平就是这样的人。
若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