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的眼
不知怎么地又来到了御史院,不管之前的步子再怎么飘忽,言谈再怎么热烈,到了这里都化为不约而同的无声。红灯笼恰似宅院的一双眸子,只那么一挂,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风采就氤氲周身。在梁中靖的故居周围,忙着拍照、回忆和溯源,这样一个小小的院子是怎样滋养那样一个正气干云天的灵魂的?
御史院侧面有一个形似窗框的取景台,从此处望去,夏门镇的古今糅杂可以一览无余,后来在多处景点都发现了这样的取景台,遥想几百年前,年轻的梁中靖日日望向远处,一定经常接受满目青山和滔滔汾河的洗礼吧!飞翔的鸟雀把他的眼光引向无垠的天空,做一种什么样的人、做怎样的事业才能与无限的时空并存,他也许是想过的吧!民间的疾苦虽然只是少许呈现,那也必然在他心中留下深深的思考并引燃了一些智慧的火花。登高望远,远可及星辰,不敢高声语必然不是梁中靖的性格,他会探寻星辰为何可以长明;登高听声,声集百态,风声雨声读书声,全被他刚强的躯体所吸收,化作心中的黄钟大吕。在百尺楼上,日日可观朝阳跃出,那明暗大小不一的一轮,难道没有把它亘古不变的道理向朋友明示?年年呜咽着的汾河水,难道没有把它对四季的心得与友人诉说?一定是有的,只不过物是人非,徒留下御史院、书房院、百尺楼和老院子供后人抚摸追寻。
说起老院子,每一层院子里都坐落着一间西房。西房据说是丫鬟住的偏房,从方位来说自不能算佳,但如若是对于一个久居城市丛林少见日光的人来说,西房却是一个绝妙的去处。某日下午,小心翼翼地走上陡立的石阶,回头看见欲坠的夕阳如一红通通的橘子,天蓝如靛,入小屋转圜一周,凭窗静坐或静立,直觉得时光都凝滞了,薄薄软软暖暖地洒在身上,还有什么烦恼呢?一尺阳光足以消融任何尘世的阴暗和冰冷。
而这阳光,正是从窗户——这房屋的眼睛中倾泻进来的。
大院的侧影
时近中午,我和一位朋友站在王家大院著名的照壁前聊天。对于王家大院,很多本地人非常熟悉,可正因为熟悉才忽略了它可能潜在的美。王家大院是座艺术宝库,现在挖掘出的只是它的一部分,而且在形式上不是那么多样,因此我们动手拍起一些小物件来,而这些小物件统称为“三雕”。
三雕指砖雕、木雕、石雕,在王家大院随处可见,门口的被游客摸得脑门发亮的石狮子,这是石雕;左右两侧的松鹤延年图,刻在砖上是砖雕;门匾上也有,那一般是木雕,这还没有进门,门里更是寓意丰富、种类繁多,说俯拾即是、顺手拈来一点也不过分。我们讨论着怎么样以灵石最著名的艺术门类版画来宣传自己最知名的民居艺术馆,这样我们又先后游览了力群牛文美术馆和胡正文学馆。
说是游览并不合适,因为心情比游客虔诚地多,而且也不是第一次。一个北方小县城里能出现三位国家级的文艺大师,这不是一件寻常事。中国美术馆前几天举办的纪念《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80周年美术作品展,展出了力群先生的版画《鲁艺校景》;中国文联《艺坛大家》书画篇里有力群的专集,在“学习强国”上可以看到,这足以说明一切。牛文先生的作品《朝阳》《萧何月下追韩信》《东方红太阳升》等都获得过全国性展览奖,他本人于1991年荣获“中国新兴版画杰出贡献奖”。在赫赫有名的“山药蛋派”主将“西李马胡孙”中,胡正先生排在第四位,《汾水长流》在当时有多个版本,后被拍成电影,其火爆程度不下于如今的网剧。可是,再辉煌的过去也不能代表今日的成就,走出缅怀感伤的办法只有一个,即找到衰败的症结、寻求改善的办法并持之以恒地做下去。
在大院的侧影里,我们似乎谈了些和大院不太相关的事。
牛角鞍的风
红崖峡谷可真是一处考验人的景区。先是盘山公路把汽车扭来扭去,游客像篮子里的鸡蛋一样被甩得七荤八素;又走了一段临溪小路,同时体会到“蝉噪林愈静”和“一川碎石大如斗”的意境。一林子的鸣蝉简直比最狂热的乐队还要真挚热烈,从头到尾在和夏天比赛着谁的节奏更快更热;之后继续坐车,接着甩来甩去,头晕眼花地下了车,才知道还要接受一次空中的考验——坐缆车,半个小时的“空中会话”结束后,才算到了山顶。
山顶较平,即所谓高山草甸,不懂地理知识的人直接呼之为“平原”也无不可。风吹过即有人发出“心旷神怡”的感叹,与同行文友兴致勃勃地谈论在此建一作家小屋多好,绝无环境污染的苦恼。左侧松林排成一面绿墙,正前方有红艳艳粉灿灿一片情侣打卡地,两匹棕色大马套在双人马车里等着顾客光临,恍惚有来到西欧皇家庄园的错觉。顺着撒满松针的土路前行,过映月池,有两条原木搭就的山路,原木排列高低不平且有沤烂折断,野草丛生无边际,我们一队人真像走在探险路上的考古队。眼看集合时间快到,可我们突然生起了好胜之心,要像征服艺术的高峰一样征服牛角鞍。路面越来越陡,几乎成了直立,大家的体力都消耗不少,或者说有效的体力所剩无几,可前面的人鼓鼓气,中间的人咬咬牙,后面的人停两步走一步,居然也就登了上去。虽然心肺里有股缺氧后的难受劲儿,却人人难掩历尽辛苦快要达成目标的喜悦。到了牛角鞍的白色标志前,看到“太岳山最高峰”和“2566.6”的注解,吹拂着凉爽强劲的山风,一身的躁热荡然无存,往右手望去,连缀着灵、介、汾三县的太岳松林层层叠叠密密匝匝;扭头望去,远远近近的三叶风车仿佛一株株巨大的白色三叶草,在湛蓝的天空和低矮的大团白云的衬托下分外好看,我不由得想起一句诗:无限风光在险峰。艺术之峰何尝不是如此呢?
石膏山的红
石膏山的枫叶红在秋季,而此处的红指红色教育基地。
红色教育基地坐落在龙吟书院,门上有联曰“古道文华照汉唐引一谷龙吟龙啸,盛世书卷映红色展百年党史党心”。一进门有伟人毛泽东像,入内红色党旗招展,红色展墙上徐徐展开的是中国共产党史、新中国史、改革开放史、灵石县党史政史,搜集的老照片、人物相、名人照不下百幅,因时间跨度大而产生的搜集困难可想而知;马恩列斯、中华人民共和国历届主席、十大元帅等伟人名人巨照十分醒目,本地的一些名人才子也有陈列,还有一处叫“灵石之最”;玻璃展柜成四个纵列,左右陈列着名人传记、本地名人作品集、本土作家作品集和战时物品,中间两列每个展柜放一白色毛主席半身瓷像,四围摆放饱含年代气息的旧印刷物。至此已经惊诧于基地之教育性之强,游转了半个多小时,红色元素有如长河奔腾浸润本心,没成想有人喊了声“上二楼”,急急忙忙上了去,二三百平方米的长方形展厅里,呈圆形挨着墙挂了一圈书画作品,篆隶楷行草无所不有,美术作品以国画为主,真可谓琳琅满目。及至才看了十几幅,有刘姥姥初入大观园之感,又有人喊“还有三楼”,三楼仍然一样大,没法一一细看,走马观花地转了一圈,在拐角处发现了几幅摄影作品,正还想寻找点什么东西,有人接着喊“集合了”,只得悻悻离开,而看看时间,从踏入龙吟书院算起,已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建此基地者,一是对文化建设情有独钟的通宇集团张总,二是前文联主席、作家孟老师,在自然红外另加一抹人文之红,石膏山之魅力将更富层次、更为无穷。
卓一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