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1版:法院文化

出书的感觉

  20多年前,我在县委机关报社当了几年领导,也写了不少文章。朋友们不断怂恿我出书,我觉得自己一来年轻,二来成就尚小,不置可否。到了2003年下半年,全国报刊整顿,县级报纸全部停办。料想《官渡晚报》也在劫难逃,我才想起给这段“报人生涯”留个纪念,决定筛选一些像样的文字,出一本书。这就有了我的第一本散文集《无花果》的问世。
  新书出版之后,许多亲友都替我高兴,以不同的方式向我祝贺,好像我取得了多大的荣耀和成就似的。虽然不像加官晋爵,或发了大财,让人神气,但总算是一件好事、喜事。
  我的父亲和兄弟,认为我成作家了,颇有几分自豪,向我要书分赠亲友。妻子见我有了实实在在的成就,也不像过去那样埋怨我看书、“爬格子”,一下子变得理解和支持了。
  正上初中的女儿,也有几分自豪,从学校回来,带给我的都是受赠老师给我的赞誉和她的喜悦。
  几位知心朋友,还专门为我设宴庆贺。不少熟人向我求书索书,让我签名,真诚地表示要“拜读和珍藏”。过后,不少朋友熟人再见面,都说看了我的书,哪篇写得很好,或说在新华书店看到我的书放在显眼的地方。
  回到老家,那位识字的对门邻居惊喜地对我说,她读了我的书,里面有篇文章写了她家的竹子、柿子树和无花果,写了她的泥水匠父亲,好像我为她家办了一件值得报答的恩事。
  还有,书中哪篇文章写了谁家的先辈,他就主动跟我联系,买上几本,说是要赠送亲朋好友,让亲友分享家族的荣耀。
  这一切,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自信和光荣,一下子有了一种成就感,觉得近四十岁的人生没有白活,自己的某些理想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实现,对比在仕途和财富上的不济,也有了些许聊以自慰的东西。由此更加坚定了我自小就有的当作家的理想信念,仿佛我的前途一片光明。
  可是,这出书的滋味,并不都是甜蜜和美感,也有难言的苦涩与尴尬。我平时就爱逛书店看书买书,自打我的书摆放到书店里,我就时不时地去那里,看看我的书是否受读者欢迎、是否畅销。
  每当我迈进店门,熟识的店员们总是热情地打招呼,我也报以微笑。但对读者,我就“藏起来”隐瞒了身份,混在他们中间,一边寻找翻看我需要的图书,一边关注着周围读者的动作和反应。
  见有人拿起我的新书,就像遇到知音一样想过去搭讪和交谈,但终于还是忍住了。见有人把我的书拿起来翻翻又放回原处,就产生一种莫名失望的感觉。这样,一次次地进书店,发现我的书还冷冷地放在那里,就一点点减少了我的自信。
  而每当暗暗地数过后,发现我的书销售了几本哪怕是一本,就又产生一丝安慰。就像自己种出的果实被人买走,自然产生一种收获的成就和幸福。这种矛盾的情感交织,也有点让我找不着南北。
  最尴尬的,是我把新书送给来县城找我办事的同村的一位中学老师,说实在话,他教过我,我算是他的得意学生。我满心欢喜地希望他会为他的学生自豪,给我几句夸奖和鼓励的话,像上学时候表扬我一样。可没想到的是,酒酣耳热之后,老师吐了真言:“看了你的书,我就想扔了!写书啥用?当初听说你去报社我就不赞成。啥报社副总编,还不如你在法院当庭长!”
  我一时无语。既为官本位在某些国人头脑中的根深蒂固感到悲哀,又不情愿地生出一种出人头地的念头。心想,在当今物欲横流、权钱至上的滚滚红尘之中,文人的清高,清醒者的自洁,早已失去了根本和土壤,让你清高不起,自洁不得。悲哉!
  作者供职于河南省中牟县人民法院,系作家、诗人、藏书家。已出版散文集、诗集、名人传记和学术著作十余部,多次获得郑州市“五个一工程”文学艺术优秀成果奖和首届潘安文学奖。本文选自其散文随笔集《官渡客》。

娄继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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