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1版:文踪墨痕

绛州澄泥砚的历史地位

  • 私人藏品之二唐代鼓形三足绛州澄泥砚

  • 私人藏品之三唐代莲花葵口绛州澄泥笔洗

  • 私人藏品之一唐代宝相纹绛州澄泥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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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兆森

      明代陈继儒《妮古录》云:“文人之有砚,犹美人之有镜也,一生之中字(自)相亲傍,故镜须秦汉,砚必宋唐”。绛州澄泥历史悠久,西晋时已名满天下。西晋张华《博物志》记:“绛州人采池内黄泥为砚,以郡城为池。澄取水,澄清者为之,谓之澄泥砚”。入唐之后,绛州澄泥地位牢不可摧。颜真卿云:“绛州石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绛州石砚即绛州澄泥,山西绛州没有石砚留名。柳公权《论砚》云:“蓄砚以青州为第一,绛州次之,后始重端、歙、临洮,及好事者用未央宫铜雀台瓦,然皆不及端,而歙次之。”柳公权所言青州第一,是继西晋张华所称之青州红丝砚,见西晋张华《博物志》记:“天下名砚四十有一,以青州红丝石为第一。”
      南唐张洎《贾氏谭录》记:“绛县人善制澄泥砚,缝绢囊置汾水中,踰年而后取沙泥之细者已实囊矣,陶为砚,水不涸焉”。尽管唐代已有虢州澄泥进贡史实,但宋代以前重要历史人物言及澄泥,均指向山西绛州。
      绛州澄泥的正宗理念,牵涉工艺美术的传承。尚刚《中国工艺美术史》介绍,商代、西周开始,官府对手工业制造开始管控。这一制度在春秋战国得到进一步发展,《礼记》云:“物勒工名,以考其诚,功有不当,必行其罪”。尚刚云,西汉以来“工官是管理官府手工业的官署,工官设置在都城和一些原材料充裕、手工业发达的郡县。工艺美术品是工官制作的重要内容,他们大抵为奢侈品,主要供奉皇家,仅少数可出卖”。尚刚云,秦汉“官府铸造由两类作坊承当,一为少府属下的考工(东汉改属太朴)和尚方的中央性作坊,它们设在都城,制品专供宫廷,有日用器具,也有弩机铜廓等兵器部件。一为工官等地方性作坊,设在相关郡县,制品一些上供,一些销售”“隋唐两代官府作坊或隶地方政府,或归内廷管理,而更重要的则直属中央。最重要的官署是唐代的少府监”“政府常要禁断高档工艺品以肃世风”“北宋时,管理中央造作的仍主要是少府监……金朝也设少府监”。绛州澄泥晋代名满天下,唐宋之时是极其奢侈的工艺品,也是必需品,由中央直接官办顺理成章。宋代制造澄泥的地方、人物不少,与中央官办的绛州澄泥不可同日而语。米芾记:“泽州有吕道人陶砚,以别色泥于其首纯作吕字,内外透。后人效之,有缝不透也,其理坚重与凡石等。以历青火油之坚响渗入三分许,磨墨不乏,其理与方城石等”。欧阳修记:“虢州澄泥,唐人品砚以为第一,今人罕用”。欧阳修是绛州女婿,史载其数次回绛州省亲。欧阳修身为绛州女婿,不应抑绛扬虢,此处虢州抑或绛州之误,抑或系一家之说。苏轼诗《次韵和子由欲得骊山澄泥砚》:“举世争称邺瓦坚,一枚不换百金颁……封题寄去吾无用,近日从戎拟学班”。黄庭坚诗《再和公择舅父氏杂言》:“外家有金玉,我躬之道术……吕翁之治与天通,不但澄泥烧铅黄。初疑蛮溪水中骨,不见鸲鹆目突兀(端砚老坑)。但见受墨无声松花发,颇似龙尾琢紫烟。不见罗縠纹粼粼,但见含墨不泄如寒渊……其重可以回进躁之首,其温可以解横逆之颜。乌虖端是万乘器,红丝潭石之际知才难”。黄庭坚尚有诗《奉和公择舅氏送吕道人研长韵》。陈去非诗《许东之教授惠泽州吕道人砚为赋长句》:“君不见铜雀台边多事土,走上觚棱荫歌舞……吕公已去泫余泣,通谱未许弘农陶(虢州砚)。暮年得君真耐久,摩挲玉质云生手……”何薳《春渚纪闻·澄泥研》记:“悟靖处士王衷天诱所藏澄泥研,正紫色而坚泽,如端溪石。扣之铿然有声,以金铁划之,了无痕衅。或疑是泽州吕老所作,而砚首无吕字,其制巧妙非俗士所能为。天诱云:米元章见之名孙真人研,是非故无所稽考,自是一种佳物也”。笔者认为,绛州澄泥自唐宋为中央官办,没有进贡之说;虢州澄泥为地方办理,须进贡朝廷。
      澄泥砚制作工艺比较复杂。北宋苏易简《文房四谱》云:“魏铜雀台遗址,人多发其古瓦,琢之为砚,甚工,而贮水数日不燥,世传云,昔人制此砚,其瓦俾陶人澄泥以稀滤过,加胡桃油方埏填之,故与众瓦有异焉”“作澄泥砚法以瑾泥令入于水中挼之,贮於瓮器内,然后别以一瓮贮清水,以夹布囊盛其泥而摆之,俟其至细,去清水,令其乾,入黄丹团和溲如面,作二模如造茶者,以物击之,令至坚,以竹刀刻作砚之状,大小随意,微阴乾,然后以利刀手刻削,如法曝过,间空垛於地,厚以稻糠并黄牛粪搅之,而烧一伏时,然后入墨蜡,贮米醋蒸之五七度,含津益墨,亦足亚于石者”。柳公权所称绛州黑砚,应即苏易简所记之“黑腊”工艺。目前出土之虢州澄泥均呈灰色,与苏易简所记之“黑腊”工艺不符。
      《西清砚谱》录250方砚台,澄泥砚占51方,乾隆御题诗铭文关涉绛州汾水者11方。史载乾隆读四库全书馆进呈《贾氏谭录》,其中记绛州澄泥砚取泥制作之法,遂谕令山西巡抚巴延三在山西绛州寻找旧制澄泥砚,命当地制砚之家根据《贾氏谭录》所记载方法仿造。乾隆示曰:“朕阅四库全书馆所进之书内,《贾氏谭录》载云绛县人善制澄泥砚,缝绢囊置汾水中,踰年而后取沙泥之细者已实囊矣,陶为砚,水不涸焉等语。澄泥制法昔人既笔之于书,其说自不妄。绛县系山西所属,其法至今是否流传土人,尚能得其遗制否?著传谕巴延三留心寻访。如尚有旧制之砚,则随便陪取数方呈进。若已无世业之家,即觅妥人依谭录所载做法试仿为之,一年之后能否成材再行据寔覆奏。将此遇奏事之便传谕知之,钦此”。乾隆四十一年(1776)八月二十六日谕旨,提及上一年着令巴延三所办之事:“上年夏间朕批阅四库全书……现在于各处寻访一得其人,能否如法仿制未据奏及。如果试有成效,即将制就之澄泥呈进数块以备砚材之用。将此遇便传谕巴延三知之,钦此”。同一年,在进献新制菱镜砚上题:“四十年(1775)因谕山西巡抚巴延三,试仿为之,一年以后,巴延三以所造砚材进,视其中有可作菱镜砚者,乃出旧藏砚式,命匠制此砚”。台北故宫博物院珍藏乾隆四十八年(1783)《农起奏折》进呈澄泥砚材:“……得净细砚材二十七块,敬谨装匣进呈。仍令该州县等多备绢囊照旧安放汾河如法浸取……”据《乾隆朝宫中档》文献记载,山西自巴延三及以后历届巡抚,每年进贡澄泥砚材长达十年之久。故宫库房内至今保存二百多块完整汾河澄泥泥料。乾隆以皇帝之尊,为山西绛州澄泥的正宗地位加持的十分有力。
      绛州澄泥既为中央官办,存世者器形必须端庄。文附三件实物系私人收藏,可信处,一是有竹刀刮痕,是澄泥而不是石材;二是器型端庄肃穆,定为官方雕造;三是外观黑色系抹矿物黑腊。
      作者供职于山西省直机关,曾在运城工作近三年时间,对“古中国大运城”文化名物由本心嘉赏而眷顾良多。绛州澄泥砚唐宋至元,登庙堂之上六七百年,以罕传可信实物而遗憾。元代之后绛州澄泥古法失传,赫赫有名之山西绛州澄泥一度黯然,砚界有别处澄泥欲压绛州澄泥,立澄泥正宗之意!绛州澄泥的尴尬,牵动笔者内心良久。作者业余时间,处心留意山西绛州唐宋元澄泥实物,搜考古籍记述绛州澄泥史料,并见诸文字,为山西文化立言,为绛州澄泥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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