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秋，我的母亲32岁因病去世。丢下2岁的我和8岁、5岁的大哥二哥，是父亲既当爹又当妈，含辛茹苦把我们三个拉扯大。父亲之爱，如山如海，永生难忘。
　　母亲生病期间，尽管家里条件差，父亲下县城、跑乡村、问名医，找偏方，尽全力给母亲治病。没钱借钱，变卖值钱的东西，凑钱买药，家境凄凉。
　　母亲病情不见好转，反而更加严重，父亲心急如焚，用小平车拉上母亲，到150里外的阳泉四零医院求医。一路上精心照看母亲，他却一天没吃没喝。从早上五六点上路，到晚上十二点多到达阳泉近郊，在一户好心人家的关照下，才有了歇脚地方。
　　母亲去世后，抚养我们弟兄三人和赡养年迈的奶奶，全落在父亲肩上。他白天参加劳动，晚上照看我们和奶奶，又要做家务，安排好第二天的吃喝，非常辛苦。后来村里照顾父亲，让他在村里饲养耕牛，可抽空回家做这忙那。
　　为了我们兄弟三人，父亲谢绝了好心人上门提及续弦的事，靠他一人挣工分，拉扯我们五口人。奶奶眼花做不了针线活，他就给买故衣，到村里条件好的村民讨要旧鞋子穿，我十岁了还穿女孩子的绣花鞋。记得父亲的衣服总是破了补，补了穿，从未做件新衣裳。
　　父亲肯吃苦，会手艺，爱助人，平日谁家遇到困难或有活干，他总是热心帮助。那个年代，农村人都睡土炕，做饭用煤炭火。谁家的炕旧的不能睡了，做饭高火不旺了，都愿找父亲盘土炕、筑火台；父亲会剃头，不管谁找他剃头，他都放下手中活，热情招呼，先为其烧水剃头。村里谁家担土的筐用坏了，便提前备好荆条请父亲编织新筐。
　　父亲孝敬奶奶，虽手头拮据，时常把节省下来的钱，从供销社给奶奶买饼干、面包、罐头吃；父亲心疼儿子，家里缺衣少盖，冬天我和二哥跟着父亲到饲养院睡觉，仅有的一床被，父亲给我和二哥盖的严严实实，他却只是盖个被角角，外加一件自己的棉衣裳。
　　母亲去世出殡那天，已是初冬时节。大人都忙着出殡的事，把我放到窗台上没人管。我的手脚被冻伤，后来一到冬天，手脚冰凉。晚上睡下，父亲把我的双手紧紧握在他的大手里，我在温暖中进入梦乡。
　　每晚睡到炕上，父亲总有说不完的话。他给我们讲故事、猜谜语，还常讲些做人的道理。他说，羊羔在吃奶的时候为什么要跪下来吃呢，那叫跪母之心，是在感恩。这些话直到今天我仍记在心房。
　　刚参加工作不久，我有一次下乡，午休起来在大门口蹲着喝水，站起来时过快过猛，导致暂时性脑供血不足，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端着的水杯割伤了嘴巴，被拉回县医院缝了好几针。当去内蒙古探望当兵二哥的父亲得知消息后，立即买了火车票，坐两天一夜的火车赶回县城，守护我安心调养。
　　小时候，父亲像一座山，看戏看电影，坐在他的肩头，总能看的很远很远。懂事后，父亲像一棵倔强的松树。现在在我心里，父亲就像一首深沉的诗，儿子默默地吟读，眼泪轻轻的流淌。
　　父亲默默为家庭付出，为我们付出，从不叫苦叫累，从不张扬。兄弟三人从不懂事的孩子，到上学读书、参加工作、成家立业、生儿育女的人生路上，父亲不仅是一位慈祥的父亲，更是一座靠山，一位良师益友，我真正懂得了“父爱如山”这句话的含金分量。
　　上小学时，每逢学校放假，我便跟着父亲上山放牛，在蔡岭山十四道岩道班处，观看着从和顺县方向开往昔阳县一辆辆拉货汽车。跟着父亲放牛，跑遍蔡岭山每个山头。玩累了就坐到石头上休息，瞌睡了父亲给我找个避风港，拿出衣物往地上一铺，就是我的睡床。
　　父亲因煤气中毒去世，每次回老家我都要深情地把蔡岭山仰望：每逢回乡绕山梁，父亲就在山里藏。崎岖小路脚印存，丛林植物背影晃。放牛常伴月亮走，饲养院里不停忙。老屋早已无烟火，院落犹闻唤儿郎……
　　凝望着父亲远去的方向，细数着一寸寸过往的时光，多少个日日夜夜，心不知往哪安放。
　　父亲走过的路，告诉我，竖起的心碑，将是前行的路标。这条路，正是我生命的延续。平凡的父亲，没有颂歌，没有壮举，只有许多故事让我念想。
　　每当想起父亲的模样，我就感受到了父爱的力量，您的肩膀就是大山能给我依靠，你的胸怀就像海洋能任我远航……
　　在我悲伤失落的日子，父亲能让我挺直坚实的脊梁；在我无计可施的时候，父亲能给我指明前进的方向。
　　桃花红，杏花白；清明雨，牵人肠。当年在杏树坡种植庄稼的那半亩小块地，至今还留着父亲的滴滴汗香；当年父亲在村东头饲养院的身影，至今还闪耀在我的心房。
　　曾记得，父亲明明知道有的事情别人错怪了儿子，他却能够不计前嫌，宽宏大量。他对儿子谆谆教诲，寄托着一个无奈的父亲对儿子深沉与厚望。
　　双亲去，归途茫，今后无由归故乡；思难忘，泪两行，无人叮嘱添衣裳；漫漫红尘路，在蔡岭山那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起伏跌宕。
　　想起大海与父亲的目光，想起高山与父亲的坚强；您的艰辛，您的大爱，紧紧围绕并伴随儿子的生命一起成长……

作者系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农行山西省分行退休 杜盘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