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2版:迎泽

我的母亲

  母亲出生于山西太行山下靠近盂县县城的一个小山村东园村。解放前的盂县是一个穷地方。母亲有五个弟弟两个妹妹。实在揭不开锅时,姥姥姥爷就把母亲的一个妹妹送给平山的姑姑家,逃活命去了,可是那个妹妹没有活到成年,就去世了。由于家庭贫穷,年仅6岁的母亲,就挎着小篮子,走街串巷卖烧饼。
  母亲与父亲成家的时候,父亲比母亲大6岁,家里只有一间小屋子,也没有公婆。外婆接我母亲回门的时候,看见父亲用一个小砂锅烧水,连茶壶也没有,再看看父亲家徒四壁。姥姥接上母亲流着泪回娘家了,嘴里一直骂那个六小秃的媒人,坑了我的女儿了,扬言要去找媒人算账,是母亲拉着外婆,不让去找媒人说理,其实母亲心里是非常喜欢父亲的。经常听母亲说,主要是看上父亲的英俊帅气,又能说会道,父亲劳苦一年,连自己的肚子也填不饱。何况又添了媳妇一张嘴,偿还买媳妇时借的债,更是没有着落。于是成家不久,父亲就撇下年轻媳妇,去阳泉三矿下坑口挖煤去了。甚至连唯一的女儿呱呱坠地,也没顾上回家。直到母亲和女儿出院,父亲才到医院接上母女二人回家,就又上班去了。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我那亲娘一个人在家,就拾柴烧火,忍饥挨饿。母亲19岁就担起了种地、卖菜、去南关铁厂拾碎铁,和养女儿的家庭重担。那起早贪黑挑担熬日子的劲头,就连村里的大男人都自愧不如。
  从我记事起,白天就很少见到娘亲的面。天不明,母亲将给女儿做好的饭煨在锅里,就去地里种菜去了,然后再挑着菜卖到日落西山,才大步小步往家里赶。天黑透了,女儿已经坐在门墩上睡着了,母亲才赶到家。将女儿抱到炕上睡下,扒拉几口冷饭,再点上煤油灯,纳鞋底,纳到三四点,才上炕眯一会觉。娘俩就这么两头不见面,过着吃了上顿挣着下顿的清苦日子,但我那刚强的娘,从来没有向苦难低过一次头。
  大概女儿两岁时,第二个孩子也出生了,母亲生下我大弟,不到半个月,就又下地干活了。
  母亲不知说过多少次,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过的,也会吃饱饭的,竟成骗儿女的谎言了。菜多粮食少,饭食更是难以下咽。好几次,幼小的女儿都偷偷地,将碗里粗糙的野菜扔掉,靠喝清汤灌大肚子。母亲照常起早贪黑,下地种菜,去铁厂水渣坡拾碎铁。好在父亲那时已经离开阳泉,应聘进入离家很近的阳泉市晋盂钢铁厂干炉前工,父亲会提前告诉妻子和其他人,什么时间放热水了,那时好多人觉得放热水,热水里面有好多碎铁,就不顾命地下到水渣坡,捡拾碎铁,因此伤了性命的,烧伤的很多,母亲趁这个时间就回家给两个孩子做饭。依稀记得,母亲由于在月子里没有保养好身体,又加之劳累过度,母亲大口大口吐血,父亲推上手推车,把母亲送到医院治疗,从那以后,母亲就烙下了病根。
  我们家的苦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熬着,母亲深更半夜在煤油灯下纳鞋底,做鞋子,遇上父亲上夜班,母亲怕打扰父亲休息,就去厨房的灶台旁做针线活,等着父亲上班的时间,叫醒父亲。不到五更,母亲就下地又干活了。母亲的足迹遍布了山岗野岭,她用汗水丈量春秋,用辛勤书写岁月沧桑。她那瘦小的肩膀上永远是一副担子,挑水、担粪、种菜、刨地、风里来、雨里去,到处留下母亲为了生活而负重前行的身影。
  养儿育女,是一个母亲终其一生平凡而伟大的事业,女子本弱,但当了母亲后,再柔弱的人也会变得坚强起来。
  又过了三年,第三个孩子也出生了,母亲怀孕,营养不足,加上母亲还要去地里劳作,去铁厂捡渣铁,我的二弟一出生就皮包骨头,体弱多病。母亲也由于营养不足,奶水也不多,母亲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就没有坐月子下地劳作了,照看二弟的任务也落在了我和大弟弟的肩上,后来我到了上学的年纪,照看二弟的事自然就落在大弟弟一个人肩上。那时,我正上小学三年级,大弟弟看着同龄人都先后进了学堂,急得哭了,母亲看见了不免心疼,就只好让大弟弟去上学,母亲一个人边照看二弟,边下地干活,母亲比以前更忙碌了。
  尽管生活艰辛,清苦,可依然没有改变母亲坚强不屈的性格,孩子们一天天长大,母亲也苍老了,每年一到冬天,就咳嗽不止,一咳嗽就淋尿,在数九寒天的时候,母亲依旧起早贪黑进货,沿街叫卖蔬菜,舍不得去医院看病。我勤劳苦命的母亲,在她去世的时候,我们翻看她柜子时,看到她的棉裤上都用线缝着一层塑料。我可怜的母亲,由于长年累月的扛菜,搬运重货物,留下了肺气肿遗尿的病根。当我看到母亲的棉裤,顿时泪流满面,为什么作为儿女的我们,竟然不知道母亲在寒冷的冬天卖菜,要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苦难的岁月,悲惨的母亲。
  母亲从来没有进过学堂,可卖菜算账,从来不含糊。
  苦难的母亲,亲亲的娘,没有留下一 言半语,就那么不声不响的离我们而去了。母亲儿时受的苦,长大受的难,成为母亲后付出的无尽艰辛,为了儿女,为了这个家,都彰显母爱的伟大。我亲亲的娘,您像迎春花一样坚强面对生活的困苦,百折不挠。我喜欢迎春花,更爱我亲亲的娘。

任碰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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