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曙方

　　2024年10月14日上午9点，北京会议中心。世界大学校长联合会（IAUP）三年峰会在该会秘书长费尔南多·加尔文博士主持下启动开幕。联合国秘书长安东尼奥·古特雷斯特意发来了贺信:
　　“我很高兴在IAUP三年峰会之际，向你们致以诚挚的问候！你们齐聚一堂，共同探讨人工智能如何重塑高等教育并影响世界格局。人工智能拥有巨大潜力，能够为全球挑战提供解决文案——从健康到气候变化，从粮食到交通运输，乃至更广阔的领域……你们大学培养人才，帮助下一代应对解决复杂问题。我们必须确保人工智能能够增强学生的批判思维和创作力，并让全世界的人们受益……”
　　“让我们携起手来，利用人工智能创造更具包容性和创新性的学习环境，并惠及所有人！”——古特雷斯在贺信末尾向IAUP这样呼吁。
　　此峰会主题“人工智能与高等教育的未来”可谓正逢其时。人类进入新世纪以来，全球大学人数已达2.54亿。而AI技术为高等教育突破有限教育资源无法为人类公平共享的瓶颈提供了重要契机。加尔文在请出IAUP新任主席（2024—2027）陈肖纯先生时特意介绍说：“他是世界上很有名的一个人，非常具有创新精神，精力充沛，总是具有面向未来的眼界，总是在考虑大学如何应对所面临的新的挑战。陈肖纯先生还担任很多非常重要的职责，他也是联合国协会世界联合会的主席。”
　　“我们今天站在高等教育新时代的黎明，一个由全球合作和人工智能等变革性技术融合所定义的时代。”陈肖纯在致辞中说：“我们有600多名全球教育领袖、总裁、专家和学者出席了本次会议，这对于全球高等教育和快速发展的中国高等教育来说都是一个重要时刻。在集体智慧的指引下，我们可以有一个更好的、包容性的、多样化的、创新驱动的教育未来！”
　　26年前，陈肖纯在中外合作的郑州西亚斯学院简陋的校园里，面对首批253名学生讲演时说：“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我的梦想是办成一所国际化大学！”此刻，当我听着他面对来自全球各地大学校长的致辞时心想，他的梦想可以说实现了。他是上世纪70年代中国恢复高考后的大学生，1982年赴美国留学，后应郑州市政府邀请又折回中国办大学。可他家在美国，于是就成了“空中飞人”，一个月在中国，一个月在美国，以每年不少于12次飞越太平洋的频率持续至今。短短26年，郑州西亚斯学院已成为拥有三万多学生，且与世界各地260多所高校开展友好合作的国际化大学。
　　短暂茶歇之后，主旨演讲开始。首位演讲嘉宾是迈克尔·莱维特博士，他出生于南非，现为斯坦福大学终身教授，2013年荣获诺贝尔奖化学奖。莱维特着深色西装，系一条浅色领带，戴圆形红边眼镜，头发蓬松，他没有正襟站立在发言台的鲜花之后，而是走到发言台前面，解开了西装上衣纽扣，来回地在台上边走边讲，还不停地用手势辅佐着图文并茂的PPT来阐述观点。他完全沉浸在所演讲的内容里，目光炯炯的眼神穿过那副大镜框的眼镜片不停地巡视着，与不同方位的参会者动态交流。看上去他颇为兴奋，非常高兴置身于东西方交流的氛围之中。“AI，这是多么美妙的礼物，全世界好多人正在使用。”他这样说。
　　“生物真的很聪明，全世界最好的工程都在生物界可以找到，要比世界上最好的计算机都要完美，但问题是这种进化的秘密是什么？”莱维特在提出疑问之后接着说，应用物理和化学的方式揭示了生命奥秘的正是人类的那些科学家。他把这些科学家称为人类的“科学英雄”。谈到人工智能的奥妙，莱维特举了一个有趣的例子，“比如说我的一个学生和她的男朋友分手了，非常难受，我可能跟她说你去找AI问一些建议吧，它可以更好地让你度过这段时间。AI给出的建议甚至要比父母和朋友给到的还好，因为AI是没有偏见的。”
　　“全球化在某种程度上并不能够保证所有人都能够平等地获得教育资源，但有了AI就不一样…….”莱维特相信生物、人类、人工这三种智能将会融合在一起，从而更多地补充人工智能。至于人工智能是否会代替人类他并不担心，“因为就自然来讲，我们有这种基因，这个基因来自不同的器官，在自然当中你不会去替代，你只是进行融合，所以我们通过人工智能的方法会变得更加聪明，而这样的智慧会帮助我们进行推进…….”
　　今年的物理和化学诺贝尔奖五位获奖者均与AI有关，其中年龄最小的才39岁。莱维特在20岁时就很幸运地成为了独立的科学家！或许，人类有了人工智能助力，诺贝尔奖获得者的平均年龄会逐步向年轻化趋近。人类历史与现实唯一不变的就是始终在变化。曾担任国际教育协会主席的芬塔·阿瓦博士对人工智能的未来充满信心：“年轻人是未来，我们应该让他们有更好的未来。”
　　人工智能的颠覆性力量或许会远远超出大学校长们的想象。人们把它想象为海啸，而海啸的冲击与淹没是有范围的，可AI是一场你无法描绘其形状的海啸，它咆哮翻滚的方位充满了无限复杂多样的可能。而身处数据社会巨浪里的人们，却未必都能感觉到它的到来或曰能量危险，或许在海量数据超速凝聚的智慧海浪之中，被颠簸的人们渺小得就像一叶扁舟。IAUP的大学校长们是人类社会的精英，这些带领着世界未来的船长们，具有敏锐的听觉和超视野的眼界，他们听到了AI遥遥而来的呼啸，也感觉到了其难以言状的力量。但他们并未慌乱，也没有认为这是一场灾难或威胁。他们就像老练的船长一样，要带领水手们拥抱这场海啸，且准备利用这场海啸的力量释放学生和科学家，准确地说是释放人类的无限潜能。全球大学系统首席学术官（CAO）、德国欧洲应用科学大学校长罗伊金博士在会上说：“我们面临的问题是，传统的课程将结束，人类在复杂的混乱中创造智慧。”
　　雅克·费里蒙于加拿大渥太华大学已担任九年校长，他的学生来自世界上148个国家。会议间隙，我向费里蒙做了访谈。“我想知道的是，在当下高等教育加AI的背景下，您作为一名大学资深校长，在管理方面最难的点是什么呢？”在访谈结束前我这样问他。“啊，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怎么办？问题是如何把它推进为一个正向的智慧工具。对，就是说既要使用AI，但又须谨慎。所以，我们很需要批判性思维，而思考如何教育培养学生的这种批判思维是紧迫且必要的。”费里蒙略加思索后这样回答我。
　　10月15日上午11点，加尔文与IAUP上届主席莱昂·加西亚博士为陈肖纯先生佩戴了镶有IAUP金色徽标和字样的深蓝色天鹅绒绶带。陈肖纯随即发表了演讲，他说：“未来三年，IAUP将构建一个更加多样化和包容性的组织环境，将利用人工智能推动教育创新。我将全力以赴推动IAUP与联合国的战略合作，并致力于促进全球IAUP成员与中国大学之间的更深层次的联系………”
　　我在大会晚宴上问加尔文博士：“我知道按照IAUP惯例，三年峰会在新当选主席的国家召开。那陈肖纯先生为美籍华人。你们是如何研究确定北京为开会地点的呢？”他略微低着头沉吟片刻，而后抬起头说：“这是他自己的决定。”我倏然想起二十年前的陈肖纯在大学校园的晚会上唱过的那首《我的中国心》，“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国心……..”

作者系山西省散文协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