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是大自然馈赠给人类的挚友,不仅为我们的生活提供便利、改善居住环境,其生长历程更蕴含着诸多启示。以树木为师,能启迪心智,助力我们在人生道路上行稳致远。
校外道路拓宽时,人行道上的垂柳被换成了法国梧桐(悬铃木)。笔直的树干撑起球状树冠,让公路瞬间敞亮起来。两行整齐排列的悬铃木宛如撑开的绿伞,行人走过,只觉身心舒畅。过去,垂柳绿荫如瀑,细长的柳丝恰似飘逸的长发,同样惹人喜爱。只是柳丝生长迅猛,若修剪不及时,行人路过时总要低头弯腰,多有不便。
悬铃木是外来行道树,常有人误将其认作杨树。这让我想起银杏——我曾一直以为它是南方树种,难以在北方,尤其是贫瘠的黄土高原扎根。二十多年前,县城中心修建评梅广场,专门辟出一小块场地,栽种了百十株银杏。那时,我竟也错把它们当作杨树,还纳闷在寸土寸金的繁华地带,种上普普通通的杨树,是不是有些浪费?与朋友谈及此事,对方同样一脸茫然,坦言多数人都有这样的误解。
直到几年后的深秋,小树林里金黄的银杏叶铺满地面,树枝上摇曳的叶片像无数把小巧的折扇,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芒。这里成了网红打卡地,我才惊觉这些“杨树”竟是银杏。
县委书记的榜样焦裕禄曾在笔记本上写道:“要像柳树一样,栽到哪里活到哪里,根深叶茂,茁壮旺盛。”他笔下枝干直立向上的旱柳,不同于公园里婀娜的垂柳,村里人亲切地称它为毛头柳。这种柳树承载着我童年最珍贵的记忆——它是报春的使者,“二月春风似剪刀”,裁开冰封大地,以嫩黄新芽和眉梢般的柳叶,为人间谱写春之诗行;它也是儿时的乐园,爬柳枝、吹柳笛、编柳帽,桩桩件件都为童年添上绚丽色彩。柳树虽外表朴实无华,却浑身是宝:初冬时节,细枝可编筐织篓,粗枝能作柳椽,用于搭建房屋、制作农具。
柳树是极易栽种的植物,俗语“无心插柳柳成荫”,道尽它皮实耐活的特性。它从不挑剔生长环境,河边、山坡、贫瘠荒滩,一截柳枝扦插入土,只需些许水气与时间,便能生根发芽,抽枝散叶,长成一树朦胧新绿。
儿时在农村,母亲爱种树。经她多年悉心栽培,我家房前屋后桃树、杏树、李树、杨树、槐树、花椒树错落有致。春日里,粉红杏花、雪白梨花、艳红桃花竞相绽放,将庭院装点得如诗如画;夏日时,绿叶成荫,孟浩然笔下“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意境跃然眼前;金秋时节,金黄的梨子压弯枝头,红红的枣子挂满树梢,浅绿的核桃藏于叶间,令人垂涎。
然而某一年,数月无雨,大旱肆虐,许多树木因缺水干枯,只剩光秃秃的枝干,毫无生气。唯有枣树依旧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我满心疑惑,向正在刨挖干枯花椒树的母亲寻求答案。母亲停下手中的活计,擦擦额头的汗珠解释道:“枣树根系发达,扎得深、扩得广,而花椒树、杨树根系浅,耐不住干旱。”说着,她弯腰用力一刨,花椒树便被连根拔起。看着那短小的根系,我恍然大悟:想要在天地间屹立不倒,根基必须发达。
杜梨是乡间最不受人待见的水果。它个头小,味道酸涩,咬上一口,酸涩的味道会让人眉头紧皱。正因这难以入口的酸涩,杜梨树在乡间常被视作可有可无的树木。我记忆最深的,当属村南掌口有株杜梨树,歪歪斜斜地斜倚在地头,枝头被人截取,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枝干。可即便遭受这般磨难,那枝干上依旧倔强地长出嫩绿的叶子,尽情彰显着顽强不屈的生命力。那时早晨去割猪草,我们有时会顺手薅些嫩绿的杜梨叶子,拿回去充当猪草。
直到有一天,母亲为了满足我爱吃梨的心愿,从村外刨回两株杜梨幼苗,种在了院子里,满心期待地说等到来年春暖花开,就把它们嫁接成梨树。为此,她积攒了半月的鸡蛋拿去卖,买了一盒香烟,请来村里的嫁接能手,才顺利完成嫁接。几年的时光转瞬即逝,梨树长得高大挺拔,每逢清明时节,梨花盛开,院子里就如同飘来了两朵洁白的云朵,美不胜收。曾经酸涩的杜梨,华丽转身成了香甜多汁的梨子,捧在手中,咬下一口,清甜的滋味里满是母亲的爱与期盼。
杜梨树的蜕变,恰似人生。困境中的每一次坚持与改变,都可能迎来意想不到的美好,在逆境中转身,或许就能遇见柳暗花明的春天。
以树为师,便是以自然为镜。在人生路上,要持续向树木学习,耐得住寂寞,经得起风雨,守得住初心,不断向下扎根,向上生长,如此方能在岁月的长河中,撑起属于自己的一片蓝天。
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