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的中考，儿子所在的初中有将近一百名学生被晋城一中录取，他的成绩在这些学生中排名倒数。在外人看来，只要能进入全市重点高中读书就是优秀的孩子，但是我知道，他把自己排除在外，却又在暗暗地较劲，高中三年来鲜见他张口笑过。
　　可能置身全市精英学子中，存在着无法排解的学习压力，再加上儿子本身执拗的性格，导致他的睡眠质量下降，脾胃失调，当时身高178cm，体重却只有50kg。我和爱人也不能忍受“早五晚十”的接送模式，一个月后，就在学校附近的居民区找了一处房子租了下来。
　　在一条不起眼的小胡同里左转两下，走不多远，就来到白墙红瓦的一处民居，院墙外就能看到探出的枝枝桠桠，还有扑鼻的花香。进入院子里，倚着院门处，原来一左一右分别种着紫藤和山楂树。金秋十月里，这两棵树的花期已过，但树干粗壮，想必树龄有些年了。“紫藤缘木而上，条蔓纤结，与树连理，瞻彼屈曲蜿蜒之伏，有若蛟龙出没于波涛间。”每每经过前院时，我是忍不住都要多看它两眼的。继续向东穿过简朴的垂花门，是一座红顶的二层小楼，正房对面的花池里栽种着好几种颜色的月季和其他叫不上名字的花种，一棵红豆杉纤弱娇小，直到三年后我们离开，也没看出它长了多少。转到房子的东北角有一处通往二楼的楼梯，里面是两室两厅、一厨一卫的格局，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就这样我们拎包做了房客，在二楼安顿了下来。
　　每天除了上下班和操持一日三餐外，其余的时光显得格外静谧，我要不做家务，要不就蜷缩在沙发一角看书。儿子放学在家时，看他脸色好的时候，我就拿本闲书陪着他写作业；也有发现他困顿发呆的时候，因话不投机被他轰出房间；更有经历月考、模拟考等大大小小各种考试后，在全校忽上忽下的成绩排名，令他嚎啕大哭，茶饭不思，我就只好陪着抹眼泪，他爸站在晾台上狠狠地一口接一口地抽烟，连一句苍白的安慰都不会说。好在我们夫妻俩像是达成某种默契，他有意避开出去喝酒应酬的机会，我也尽量减少了下乡的次数，只为精心照顾儿子的生活起居。每周休息的日子，都要把他带回家休养整顿一番，洗澡理发，打打篮球，周一他就又背着重重的书包上学去了。
　　日子过得小心翼翼，我说话谨之又慎，生怕触碰他敏感的小神经，生活中的感慨都上传到QQ空间，参加高考前两天，我又摘录了一段话：“一纸文凭，虽然不一定让你飞黄腾达，但会带给你更多的选择机会，那些机会，能带你蹚过命运湍急的河流，拓宽你人生的经度和纬度，让你，见到更广阔的世界。然后，你才有资本，鲜衣怒马闯天涯，与优秀的人，相逢在命运的最高处。”他偶尔也会低调地访问一下，从不言语，也不知道理解了多少。直到两个月后，恰逢立秋日，儿子的全国重点本科高考录取通知寄到了我的单位，激动难掩，“多情谁似南山月，特地暮云开。”
　　如今，又到一年艺考季，高考也快开始倒计时了,儿子也将备战考研，我又想起租住红顶屋的那段时光，想必院子里那棵红豆杉也该长大了不少，曾经一家人粗茶淡饭的相伴，在一起平平淡淡的幸福，都足以值得我们感激和感恩。如果有机会，来年春暖花开之时，全家一定去看看房东，去看看那棵山楂树，还有那棵灿若云霞、花穗吐艳的紫藤。

□何胜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