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版:艺文

就医说事——一个医务工作者眼中的人间事

乳腺癌患者张飞

□王继侠

  张飞是个壮汉,56岁,五大三粗的那种,任太原某个大型国企的高管,因为我正好是这个企业的子弟,他和我姐是同事,所以之间还算熟识。
  去年十二月初,他给我打电话,说想来我们医院看病,我问他啥病,他说去了再说吧,我说你得告诉我,需要给你挂号。他挺不好意思地说,那就挂个乳腺科吧。
  因为是男性就诊,我也进去看了看,当医生挤压他乳头的时候,已经出现黄色溢液,并且乳房皮肤也出现了橘样改变。他说,前两三年发现乳头凹陷,但没当回事,最近发现挤压的时候有溢液,估计是发炎什么的,才想着来治疗。医生说不用做检查了,先住院吧。他问医生估计是啥病?医生说你要做好准备,十之八九是乳腺癌,男性发病率占乳腺癌患者的1%,但是确实也还挺常见的。
  由于性别,张飞被安排进了单间,我和我姐去看他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没人照顾。后来我姐告诉我,张飞年少时被称为他们企业的四大才子之一,早早离婚,四十多岁的时候找了个比他小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到现在那女孩也才30出头,而张飞的父母近80岁了。
  第二天,做钼靶,医生给我打电话说,你这朋友确诊乳腺癌,并且看形态是晚期。下午的时候,张飞给我打电话,问我检查结果出来了没?我一下子不知如何回答,让他和主管医生沟通。他说,是个啥情况,你别瞒老哥,老哥风风雨雨这么多年,能经得住,大不了就切个奶呗,能有啥?
  张飞的性格一向开朗,我估计他能接受,就和他说,乳腺癌晚期,能不能手术还需要医生做方案。他沉默片刻和我说,没事儿,大不了死球了。
  晚上的时候,我们医生给我打电话,说你那朋友闹腾得要出院,说春节后再做。我给张飞打电话,和他说你这病情已经是晚期,一天一个样子,能早做尽量早做,这离春节还有两个月了,病情发展成什么样真不好说。
  电话里的张飞就和换了一个人一样,不再是那种谦谦君子。很不客气地和我说,身体是我自己的,我说不做就不做,立马让他们给我办出院,需要我签什么字我签,但是我肯定要出院。
  我姐和我说,张飞办理了出院,第二天就上了班,但他得乳腺癌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人也变得非常怪异,以前是与人为善,什么也为别人着想,现在是坏事做尽,开会想骂谁就骂谁,董事长也直接往回顶。但越是这样,人们越顺着他,越绕着他走。
  这种状态差不多持续了一个月,在2020年的最后一天,别人给我发拜年短信,他在下午五点十分的时候给我发了一个短信:“今天将是我的最后一个黄昏,太阳会在五点二十落下,感谢所有帮助过我的人,希望你们一切都好,也向所有我伤害过的人致歉,我们来生再聚。”
  元旦一早,我姐给我打电话,说张飞回老家后在寒窑里生炭自尽,她作为工会负责人,要去为他料理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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