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土生土长在农村，曾经当过乡村教师的缘故，我对乡村学校有一份独特的感情。
　　在我的记忆里，即使再偏僻的农村，人口再少，都有一个可供孩子们读书的地方，都有一位可教孩子们读书识字的老师。几孔土窑洞、几张歪歪斜斜的桌子，一块用石板砌成的黑板，不同年级的学生挤在一起上课，这就是我们当时所处的启蒙教育环境。至于老师，由于正式师范类学校毕业的师资非常缺乏，担任授课任务的大多是村子里读过书的文化人，他们的身份有的称民办教师，有的称代课教师，但就是这些老师们，像默默无闻的萤火虫一样照亮了乡村孩子前行的道路。事实上，就在我当教师后的上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中后期，那时的乡村学校依旧非常地红火。我所在的是一所离黄河不远的乡镇初级中学，十几个班级，最多的时候有700多名学生，40多位教职员工。这些学生们都分别来自乡里二十个村子的二十几所小学。在过往的20多年里，这一现象开始渐渐消失，越来越多的乡村不再有学校，也就不能再听得见琅琅的读书声。大量的学龄孩子随父母前往城市，没有前往城市条件的孩子也都向大一点的乡镇集结。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里，乡村是祖祖辈辈的根脉。“耕读传家远，诗书继世长”。一位名人说过，上推三辈，中国人都来自农村，都是农民出身，话虽有点绝对，但至少饱含着对乡村的眷恋与崇拜。不论你去往何处，但首先得搞明白从何而来。市场经济下，几千年的三十亩地一头牛再也维持不住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种一年地不如打一月工，就这样，无奈的庄稼汉背起了行囊走进了进城务工经商的滚滚洪流。当他们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手头有了些许的节余，他们开始思考的不是自己吃了多少苦，而是开始憧憬自己的下一代也能过上城市人的生活。于是，他们当中一些有能耐的人克服了重重困难，主动把孩子带到一个全新的学习环境。就这样，一批又一批农村的孩子走出了农村，到农村以外的地方读书。
　　每次走进乡村，我都想到曾经的学校看看，脚踩着曾经的热闹喧哗，常常在思考一些问题。学校是现代文明的产物，这种现代文明在中国农村的建立经历了几十年的时间，国家一大批优秀的人才就是从这成千上万的农村孩子中走出来的，他们身上具有的传统美德与现代知识推动了城市文明的发展，推动了人类文明的进程。
　　好在不少有识之士认识到乡村小规模学校更符合儿童生命成长规律，呼吁要站在遵循青少年生命成长规律的角度，鼓励和支持乡村小规模学校的发展，并在改革中不断完善，而不应该成为简单撤并的对象。在多家公益机构的支持下，北京一批专家教授探索的“让教育回村、让乡村成为儿童乐园”的教育实验在一些地区得到了社会的响应，取得了显著成效；好在党和国家一刻也没有忘记农村。脱贫攻坚取得全面胜利后，乡村振兴战略成为重大国策。乡村振兴，人才先行。
　　乡村振兴大业既需要高端的人才，更需要大量能扎根乡村的乡土人才，那才是乡村真正的未来与希望，是兴村产业与文明的守护者。
　　愿乡村振兴的钟声能重新唤回沉睡的乡村学校，还古老的乡村以琅琅书声。

□薛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