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平”已成流行语,时尚在网络,挂齿谈笑间。
躺平,却成了我不想要、却又不得已的姿态。因血压升高,脑血管有栓,头皮发痛,反应麻木,我躺上了来苏水味浓重的病榻。
医生来了:“躺平!”看舌苔,摸脉搏;护士来了:“躺平!”针管扎进肉里,血从骨头流出。命令一道接一道,不躺平都不行!而此时,我渴望的是站起来、跑起来、沸腾起来。
终于可以站起来了,医生把我引到另一栋楼,把一身老骨头交给另一个白大褂:“做脑部功能检查。”
“躺平!”给我做检查的小姑娘长得温温柔柔,说话的声调却是刚性十足。“闭上眼,不要动,睡两个小时!”不让玩手机,不准开电视,连厕所也不能去。我被关进一个小屋,一大捆的电线缠在头上,把我裹得严严实实。随着门“啪”地一声关上,偌大的空间,只有躺平着的我一个人。
可我哪里能躺平哟?眼睛闭不上,睁圆的双眼,望着天花板上的一道道格子,就看完了我的全世界。好嘛,闭上眼。眼睛刚掩上,脑里却窜出了无穷多的“怪兽”:年少时与同伴为争一个桃子打架留下的伤疤,年轻时飘落在风中的爱情誓言,早些年奔波于养家糊口时跌倒、爬起的疼痛,职场上为用行动去诠释“责任”“义务”“担当”这些词而劳力劳心的岁月,年老了与各种慢性病撕打的惨烈悲壮……
要我“闭上眼,好好睡”,那么多的“怪兽”出没,怎么能入睡?我换了个姿势,来个“睡如弓”。睁开闭痛的双眼,我看到了床边的手机在闪。是领导发的微信:“明天要开会!”我听到外面巷道传来的声音:“23床的那个老人走了。”我接到了女儿从上海打来的电话:“小区出现‘阳’,整个小区要隔离”……
我哪里还想躺平,我岂能安然入睡?被迫“躺平”整整两小时,我像熬了一个长夜。被迫躺平两小时,我一秒钟没睡,却像突然间从梦里醒来:躺下就能入睡,那才是真的有病,被称为发作性睡病。
“躺平”这种“睡姿”,才是人生的病态。
终于结束了检查,我解除尽身上仪器的羁绊,奔向户外的阳光。我要动起来,让肌体重焕活力;我要跑起来,去迎接工作与生活的挑战;我要忙起来,哪怕逆水行舟,也不放弃扬帆起航……
□施崇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