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土生土长的大同人。上学时,籍贯栏始终填着“大同市城区太宁观”。童年曾在老城马王庙街、帝君庙街住过,成年后还在东门大巷住过几年。我的亲戚朋友同学,也在老城里度过了大半生,住东油店的姥姥舅舅妗妗,住仓门街的爷爷奶奶叔叔姑姑,住朱衣阁、大有仓的大姐,住皇城街、九仙庙的二姐。东羊市巷、县楼、府学门、云路街、缸角、狮子街、大庙角、皇城街、九楼巷、稍竹巷、广府角、东史宅……这些街巷里都有我的好友和同学。
近日,大同老城有十几条旧街老巷秉着修旧如旧的原则进行了修缮。看着老城街巷新修缮的花楼墙、巷灯、街砖、门楼、门头、门台、门墩、屋檐、瓦当、五脊六兽等……不由得想起了以前的旧时光。
先说说过去老街坊们如何吃水吧。
那些年,担水对于每个家庭都是件大事,而且富有挑战性。早年,水井均在大户人家的院子里,百姓吃水不方便,只能雇专门倒水的师傅。我父亲年轻时曾干过一段倒水的营生,就是给没男人,不方便的人家挑水,挨门挨户喊:“倒水了,有没有要倒水的呀!”常年订水的人家,门背后会挂个记水账的硬纸牌子。父亲送一次水,就会在一行表格中摁上自己的印章或手印,够10次或一个月结一次账,扣除井主的水费就是自己挣的钱。新中国成立后,老城的部分街巷有了自来水,不过有的好几条街才有一个水点。
我小时候,在马王庙街街中心有一个自来水水点,它由出水管和压水管两部分组成,出水管的下面有渗水的铁制地漏。打水时,各家都会带一根压水的铁棒,有的人用家里的火炷,把细的那头捅进压水管头上的铁环里,往下一压才能出水。水桶就放在用来渗水的铁板上,用来接水。力气小的孩子是压不动水的,而且压水的时候,不能停歇,要直到水桶装满。如果压一担水,就必须有人帮着挪桶、换桶、接水。春、夏、秋三季还好说,冬天就比较麻烦,因为出水口和漏水铁板上会冻上冰,而且冰层往往很厚,放水桶和提水桶常常险象环生,挑水的时候,有人摔倒是常事。出水口也常常会冻住,压水前,还需要提前用火把冰消开。
那时买粮也是要排队的。每月市民拿上供应粮本到附近的粮店买粮,常常是大人小孩儿齐上阵,大布袋小布袋都要用。可有时常常排到自己了,有些商品粮不是没到,就是卖完了。要想领齐家里人一个月的口粮,最少也要排两趟,还不一定能都买全。
我小时候经常到西油店巷拐角处的粮店排队,队伍能从粮店里排到后边的小院,甚至到街上。好多人拎着大面袋、小布袋,口粮多的人家,肩扛手抱,条件好点的人家用自行车拖,领到粮的人家都喜气洋洋地往家赶。
以前,夏天的雨水多,雨后的四合院、小街巷的积水排不出去,小院就成了池塘,院门口的排水口处总是挤着几个小孩儿,他们用火钩子、火铲、木棍捅出水口,甚至家里老人的拐棍也会让孩子们拿出来玩。小巷里的积水如果长时间流不尽,我们就光着脚丫子在水里踩水,顽皮的小子们还会打水仗。
到了冬天,几场鹅毛大雪过后,小巷就成了冰场。各种冰雪项目应运而生,打滑擦、溜冰车、推“冰人”(一人蹾下一人推,倒地之后换角色)、抽冰猴和冰上冲锋等游戏,会轮番上演,孩子们乐开了花。那时的老城,生活上虽然有许多不便,但老大同人的深情却留给了那个时代。
刘印军(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