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用久了,自然就存了清灰。一把来自乡野中的柴禾,无论是庄稼的结余,还是树木杂草的贡献,成为人间烟火必不可少的物件。烟火熄灭,餐食之后,灶膛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草木灰。
无论是黄色的庄稼结余,亦或深藏绿意的树木杂草,经过灶火的洗礼,皆披上一层银灰。经年累月,这层灰越积越厚,终究占据灶膛的大部分体积。下塞通风,上阻加热,掏清灰成了必然。
掏清灰,其实也是一项技术活。土灶底部直达地面,掏清灰须用铲子或薄木板,从外朝里,一层一层往外扒到锨上,或垫了一层草的粪箕里。高灶距地面三五十公分处有一中通的挡板,柴草烧毕可以直接漏到底部,伸进锹或薄木板即可清理。
常掏清灰的家人,基本上三五分钟就利索地完工。我们这些小子没有经验,偶尔掏一次清灰,搞得整个锅间灰烟四起,似打了一场仗。
兴冲冲地拿个家伙事往灶膛猛劲一捅,轻飘飘的灰开始躁动起来,有些顺着膛口往外溜。掏出一铲,向粪箕重重一扔,失去灶膛约束的清灰,如放了学的我们,立刻欢腾起来。灶台上,煤油灯上,锅盖上,水缸上,甚至吊在半空的馍篮子上,到处是它们的身影。最后,活干了,仍少不得被大人们一顿喝斥。
广义上的清灰,还包括锅底灰。清理锅底灰不必像掏清灰那么频繁,一两个月一次就够了。将锅拎到院子,一柄小铁铲,如同剃头的推子,一道挨着一道往前推进,细细黑黑的锅灰,如头发一般纷纷落地。只不过,我们脑壳上被推子推过后,还会留下一个“西瓜壳”,锅底被铲过之后,则成了一个“光葫芦”。
故乡人称草木灰为清灰,一个“清”字,道尽故乡人的智慧。道家中的“清”与浊是对立面,经历人间烟火的修行,最后达到清的境界,是直溯本源。清灰的去处亦如来处一般,成为庄稼和大地的养料。
□徐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