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春天一冒头,我家院里那棵老柳就发芽了。
这棵柳是父亲种的。那年春天,父亲兴致勃勃地拿回来棵小树苗,说不知是谁遗弃在路边的,瘦小柔弱,无精打彩,存活的可能性小。父亲说种下试试吧,也许能活。
父亲浇了几次水,还施了几次自制的肥料,小树苗活了,喜气洋洋地往高长。父亲蹲在树苗前,眼睛都不眨,痴痴地看,轻轻地扶,还不时凑过去闻。细碎的叶子刚露面,针尖大,父亲就喜滋滋地大声告诉我,看,快来看,长叶了。
那时我因考编没过,代课老师和在编老师教着一样的课,做着一样的事,待遇可是天壤之别,我憋着一肚子气。
父亲乐呵呵地让我跟他一起看柳。我无心看柳,为考编我准备了多长时间啊,下了多少苦功啊,竟然没过。父亲说这柳树是不是长高了?我瞥了一眼,确实长高了,也壮实了,树皮由青变成淡褐。就是啊,它为啥能长大?那还不是你照料得好吗?父亲笑容更浓了。我无心跟父亲探讨这个问题,也不想探讨。父亲依旧笑眯眯地看着我,考试跟种树一样,都得精心。凡事没做好,都是精心得不够,有啥呢?我听不进父亲的话,思绪纠结在命运不济的旋涡里。
父亲依旧精心地照顾着小柳,每天一小桶水,一小把肥。肥料是从我母亲养鸡的窝里扒出来,磨碎再掺点沃土;沃土是父亲从老乡的菜地里刨来的,为此父亲还搭了二瓶好酒,其实那酒是我每次发工资给他买的。父亲把我给他买的酒称为“好酒”。
如今小柳长成了大柳。大柳把这砖墙青瓦的小院映衬得格外鲜亮,也把我的心映衬得清亮透明。凡事没做好,都是精心得不够。父亲的话再次在我耳边响起……
□靳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