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笔记——一个上党女儿游走长治的深情记录

　　草长鸢飞，适合踏青。
　　在这嫩绿嫩绿的天气里，我们追寻着春天的脚步来到了长治县西火镇。
　　西火是文友老西的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可是唯独这一次，相伴着众多文朋诗友，聆听着一路的笑语欢声，我仿佛听到了来自大明王朝那叮当作响的敲打铁器的声音，那铁屑飞扬、炉火通红的情景，从长治市一路铺设，一直延伸到了西火镇。
　　说起西火的文化，西火人并没有直接说什么是西火文化，但每一个西火人都会给外来的游客说起他们的三大怪。
　　三大怪，我总结便是酒、菜、庙，说到底，便是与生存有关的吃喝要件，与生活有关的精神寄托。
　　酒瓶别在裤腰带。
　　听起来怪，和铁拐李差不多。从前人们穿长衫，腰系酒瓶还别有一番风雅，如今的服装不管是西服还是夹克，要把酒瓶别在裤腰上出门，那就不是风雅而是神经了。这也只是一个譬喻，说明西火人好饮。别的人不知道，老西在没搭支架之前，那就是呼朋唤友、推杯换盏、不醉不休的，他的豪饮附加值比饮酒本身还厉害，那便是把众多的诗朋文友紧紧地拴在了一起，当然不是拴在裤腰带上，如今他的心和金属时时碰撞，我们再不忍心让他喝酒，可他却每每出人意料，依然在薄酒的微醺下，酒逢知己只恨千杯还少。这浓浓的酒情，也是和打铁有关系的，铁炉的节奏敲击出了他们的特性，与铁本身一样，有重量有质地且真诚有酒品。
　　窗外传来干板秧歌，恍如隔世，我们仿佛已不是今世之人，在叮当咚呛的打铁声中，看那些商人们携带着铁器走向四方，而这些院落之中，飘荡着秧歌的一丝哀怨之声，只是时光绝情，繁华终会落幕，这秧歌的韵味，传承了多久？我们无法确知，我们无法还原所有的历史，但我们必须记述，因为它诞生在西火。
　　炒菜论碗不论盘。
　　盘子的历史并不久，清朝时才传入我国，而碗的历史却比盘子源远得多，西火人把碗弄成文化也属雅致趣极。西火传说中的南山十户人家是不是繁衍生息到今天，我不知道，但我极欣赏这个吃法，每家每户出一道拿手菜，组成宴席，顺便还衍生出一个“南山出宴席，一桌十大碗”的传说。
　　我喜欢这个吃法有两层原因。其一，在我生活的社区内，有几户人家一直是这样，隔几天就聚一起，做自己拿手菜，互通有无，一直坚持了好多年，其乐融融，其情也融融，这与西火的“十大碗”来源异曲同工，没想到西火的一怪中也含有这样的和谐之意，妙极。其二，便是这样的“十大碗”中花样多，甜咸交替，色香味俱全，既勾人食欲，又适宜养生。在我们这个时代，用精致的盘子端上来的、用科技与狠活儿制作的食品又焉能与这“十大碗”相媲美？我们也该抚慰抚慰我们的肠胃了，由是而想，确是妙极，至于是不是西火人首创，又有什么关系呢？
　　城隍盖在山尖尖。
　　这个确实有点怪，城隍古时为“保护城池之神”，是由“周礼”祭祀的“水庸（即城隍）”衍化而来的，本该在城池之中安居。当然，山尖尖的城隍是因了王莽赶刘秀的传说才来到山顶的，不是因为喜欢乡村的悠闲。不过，如果今天让城隍自己选择，他也会选择这里，因为山村的富饶美丽远胜过城市的钢筋水泥。王莽赶刘秀的故事有几分真实性，于我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姓们把希望、梦想、寄托都安放在这里，他们得以轻装上路，在人世中获得祥和与幸福。袅袅的烟雾中，历史与现实、真实与虚妄、爱与恨都随一缕香烟腾空而去，唯留下这些红砖碧瓦久久地矗立，书写着亘古的传说。
　　说起三大怪，于我们这些已经在尘世里历经了悲欢尘缘的人来讲，都不再是怪，而是我们身边不可或缺的文化习惯，也成为西火人也是我们所有人血液中不可分割的部分。
　　那么，便可说一句，见怪也不怪。
　　走在浮土荡漾的小路上，去寻找明清时的栈阁。
　　一座旗杆院带着阴郁的气息走入我的视野，那些青砖、那些篆刻的字迹，不知藏起了什么样的心事，低头寻思却不可得。老乡说这是一座进士院，建于乾隆六年。我站在门外，惴想着，乾隆年间它的主人，或许已经经营铁货丝麻等获得了丰硕的物质回报，然后进京赶考取得功名，为光宗耀祖，建起了这座旗杆院，向来来往往的行人们宣告着它的与众不同。周围人声鼎沸，那些臆想又伴着马蹄声远去，我又听到了远方传来的叮当叮当敲击铁器的声音。
　　车又七行八绕，去寻找翠岩寺的踪迹。
　　站在两棵松树下，我有些微的惊讶，雄山的怀抱里，竟然隐匿着一座寺院。这座寺院背靠山凹，面朝沟渠，藏风聚气。长条形的砂石上阴刻四个字“翠岩古刹”，端庄大气也透着慈悲。迈步入院，满眼颓败，荒草萋萋，正殿几个廊柱孤单而倔强地竖立着。
　　走在荒草中，不知该说些什么，所有的尘缘不过就是这样来了又去了，从繁华到荒凉，从因走向果。所有的古迹都不需修复，这都是真实的记录。
　　很想坐在那砂石柱础上，沉沉地睡去，梦醒来便是一生。挥挥衣袖，起身离去，今生我们去向哪里，停留在何方，又有什么分别？
　　韶光总是很浅很浅，意犹未尽，太阳便要回家了，我们也要踏上归途，夕照下，我又听到了铿锵的敲击声，那是西火文化落地的声音。
　　春暖花开，我们相逢，一切都刚刚好。

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