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版:子夜

麦收往事

  一块块麦田,一望无边。密匝匝的麦子,直挺挺、齐刷刷地竖立着。麦穗是金黄的,麦秆是金黄的,麦叶是金黄的,在太阳的照射下,到处闪耀着炫目的光芒。
  麦子熟了,空气中飘着阵阵沁人心脾的麦香。在布谷鸟的声声呼唤中,我不禁又想起当年生产队割麦的情景。
  全队的青壮劳力正进行着收割前的准备:给小推车轮胎打气,检查零部件。家家户户都在磨镰刀,哧啦哧啦的声音连成一片。
  村边老榆树上的大铁钟当当一响,社员们便从家里涌出来。队长开始派活,妇女割麦,男人推麦,上了年纪的在麦场上招呼着。
  妇女们蒙一块用水浸过的湿头巾,站在地头一字排开,一人揽一垄地开始割麦。她们左手攥一大把麦秆,右手紧握锋利的镰刀,弯着差不多90度的腰,在距离地面三四指的地方,银光一闪,麦秆便齐刷刷地断了,顺手放在身体左边的麦地里,再割第二把。在此起彼伏的嚓嚓声中,一会儿工夫,身后已空出了一大片,到处都是躺倒的麦子。
  男人们大都赤着上身,披一条白包单,下面穿一条宽松的大裤衩,头上戴着一顶早被雨水淋得发黑的破草帽。在女人开始割麦的当儿,他们坐在地头的小推车上,端着一根短柄的旱烟袋,抓紧时间吸着、吐着,空中弥漫着一团团青白色的烟雾。吸罢,他们会把烟火使劲地踩灭在脚下的黄土里。烟抽够了,女人的身后也为他们准备了足够的麦子。
  不用谁说什么,齐齐地站起来,一人占一垄地,把长长的麻绳一甩,伸展在地上,再张开双臂,把麦子搂起来,横放在麻绳中间。看看差不多了,拿起麻绳的一头,探过身子,拽起另一头,这另一头挽着一个用木头做成的像织布梭一样的东西,老百姓叫“刹拘”。把麻绳的这一头穿过刹拘,先大体拽一下,保证麻绳要摆放在麦捆的正中间,再用双膝顶着麦捆,狠狠地勒紧,直到深深地陷进去,最后在刹拘上挽一个活结,就算成功了。
  捆了两大捆,绑在小推车的两边,把小车的拖带搭在两肩上,双手抓住车把,用力一提,稳稳当当地推了起来,一直推到麦场上。卸下麦捆子,再赶回地里时,妇女们已经又为他们割倒了足够的麦子。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割麦的、推车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风也是热的,天地之间就像一个大蒸笼,人们喘着气,显得呼吸都有点困难。
  地头桶里有凉水,舀起半马勺,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地灌,剩下一点,犹豫了一下,顺头浇了下来,觉得稍微舒服了些,顾不得腰酸腿疼接着干活。当时有个响亮的口号,叫虎口夺粮,人们要和风雨赛跑,保证颗粒归仓。
  女人的手磨得起泡了,胳膊被麦芒刺得红斑摞着红斑。男人的肩膀被压得红肿了,背上卷起一层又一层的皮。女人和男人的脸都晒得黑黝黝的,分不出眉眼来。
  一天又一天,起早贪黑,人们就像是一部会说话的机器,又像是一个不停旋转的陀螺,直到把地里的麦子割光、推走,麦场上已经开始套着牲口碾麦子了,才长长地出一口气。
  看着满场堆积的麦子,人们的脸上也堆满了笑意。虽然那时生活还很艰难,除了交公粮和留储备粮,即使最好的年景,每个人分得的麦子也不过百把斤,但他们知道,在这片土地上摔打,有付出就有收成,有收成就有希望。

□郭增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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