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天养一碗汤,不用医生开药方。”
“大暑吃羊肉汤,冬天不用穿绒衫。”
入伏之后,太原市小店区、晋源区就进入了喝牺汤的季节,持续时长有40天之久,也就是整个伏天,羊汤供应充足,而且往往会呼朋唤友共度牺汤节。这一地区,把羊汤称为牺汤,与其特殊的来历以及所采用的羊的品种相关。每一种流传千百年的饮食在其背后都曾经有强大的推动力,或因祭祀、或因法令、或为习俗。
一般来说,大家都觉得只有天寒地冻的时候才是喝羊汤的时候,伏天也要喝羊汤?是的。
这样的认知在汉代就已经广泛流传于晋陕之地,把这个习俗记录下来的人是司马迁的外孙——西汉士大夫杨恽。他写了一篇《报孙会宗书》,其中提到了“田家作苦,岁时伏腊,烹羊炰羔,斗酒自劳”,在这封信里,当时的普通耕作人家,伏腊两季皆会宰羊庆祝,足见已成为一种饮食风俗。
大约在一万年前,西亚人学会了驯服羊,中国的驯羊史,则要等到青铜时代,商代的西北羌人以牧羊为主业,再从西北发展到中原地区。来之不易,自然也就物以稀为贵了。商周时期,羊是非常高贵的美食,非贵族无法享用。古代祭祀所用牺牲,行祭前需先饲养于牢,故这类牺牲称为“牢”,而能够荣幸以“牢”之名祭祀上苍的,唯羊、牛、豕(猪)三种家畜。羊用于祭祀,祭祀完毕当然也就被王公贵族吃了,普通人可就没有这个口福。今太原市小店区、晋源区作为古晋阳所在地,将羊汤呼为牺汤,或与古老的祭祀有着深厚的渊源。
饮食自古都是有等级的,吃的不同,体现着身份地位乃至亲疏远近,一旦吃不好、吃不对、吃得不周全,极有可能酿成大祸,轻则丧身,重则丧国。公元前607年,郑国和宋国交战,宋国派出了华元和乐吕两位将领。出征前,总是要吃点肉、喝点酒,鼓舞一番士气的,华元于是宰羊犒军。偏偏为华元驾车的羊斟没能喝上羊肉汤,结果第二天一上战场之后,这位驾车的羊斟直接把华元送到郑国当俘虏去了。又过了几百年,群雄逐鹿的战国时期,中山国的一位官员司马子期在国宴上没喝到羊汤,然后叛国出逃楚国,并撺掇楚国出兵把自己祖国给灭了。
在今日看来,一碗羊肉汤似乎不足以酿成如此大祸。但这碗羊汤放在那个时代,真的能要了人的身家性命。整个周代以礼治国,君子九鼎,吃喝也分等级,平民百姓,不到50岁是不容许吃肉。所以,好不容易有一次可以吃肉的机会,没轮到自己,不怀恨在心是不可能的。那时,讲究个“士可杀不可辱”,别人都能吃,偏偏不给某个人吃,明摆着是小看人,这份耻辱不可忍。所以,杀人的不是一碗汤,而是一碗汤背后的“一口气”。
至迟在西汉,就出现了养羊专业户。魏晋之后,匈奴、鲜卑等北方少数民族入侵中原,民族大融合的同时,随主人南下的羊群,取代了猪成为六畜之首,北方地区大规模养羊,而且形成了一套经验,贾思勰在《齐民要术》里就对此进行总结,“常留腊月、正月生羔为种者上,十一月、二月生者次之……”养羊技术从选种到生活习性、从放收规律到圈养环境卫生,都讲得头头是道。
唐代的皇室与游牧民族有着错综复杂的血缘关系,胡风流行,社会上形成了一个完备的推动羊肉消费的系统。到了宋朝,羊肉更是实现了一统天下的局面,宫庭的肉食消费,几乎全是羊肉,还成了祖训,全民吃羊的时代开启。《政和本草》是宋代官宣的食疗书籍,其中对羊的功效做了足够的赞誉。夏令三伏,自然界烈日炎炎,阳气旺盛,此时人体为了顺应天时,机体处于“阳盛于外而虚于内”的境地,腠理开泄,汗液增多,加上暑气逼人,常常导致人体阳气宣发太过而出现体内阳气匮乏的夏令生理特征。吃伏羊,也就成了夏季补益身体的食疗佳品。不过要记住这种羊是绵羊,而非山羊,这两种动物在食性上是有区别的,绵羊为热性,山羊为凉性。
“宁加一片肉,不加半勺汤”。至今,小店和晋源一带,伏天的羊汤必须用绵羊或羯羊,并非是随意的一碗羊汤。
山西晚报记者 李雅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