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版:子夜

花梨木椅

  老陈有一张花梨木椅,这已是公开的秘密。真看不出,木讷、不富裕的老陈竟有这件值钱的古董。老陈上溯几代都是农民,也无官商之友,村人很纳闷。
  但花梨木椅是真的,专家都来看过。村人开始不相信,老陈在那么困难的几年都没变现,不然大儿子不会辍学,凭着大儿子的聪明才智,和弟弟妹妹一起上大学是没问题的,肯定那椅子是假的。老陈自己也不相信,因为这张椅子不是花钱买的,他哪有余钱购这件器物,只是一次帮富户搬家,人家给了这把椅子,他就自己用了,没想到和花梨木扯上边。
  一次一个外地人路过说:“老人家,这张椅子是花梨木的,很值钱。”老陈不知道花梨木,但村里的年轻人知道,就告之一二。老陈自此知道了这张椅子的不同凡响,于是一日就真心对大儿子说:“老爸有愧于你,以后这张椅子就归你。”老陈心里稍得安慰。
  但自从村子里质疑的声音出来后,老陈的心里就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觉得遗传一件假古董给大儿子,不仅不是弥补,而是一种伤害,旧疤添新伤。老陈一下陷入自责,任何人都无法劝解,甚而大儿子对他说:“爸,就是一把破椅子也是珍贵的,我都要。那时不是咱一家苦,不是我一个人辍学。您把我们养大都不容易,弟弟妹妹读书出来不一样吗。”但老陈不这么认为,觉得还是亏欠大儿子。
  于是症结就落到了这张椅子的真伪上,如果是真品,老陈的心结自然而解,如果是假的,这块心病就算落下了。但家里人都给不了定论,都非专家。但小儿子很快想出了办法,说:“大不了花几个钱请个专家鉴定一下,不就解决问题了。”于是大家就请了专家。
  鉴定结论很快出来了,是真品。不啻天降喜讯,大家心里的乌云都消散了,老陈更是如沐春风,整日笑容荡漾。这时他连花梨木椅都舍不得坐了,生怕有损害。尽管子女对他说:“爸,您尽管坐,越坐越能磨出光泽,形成包浆。椅子就是来坐的,哪件古董不几易其手,用来用去的。”但老陈还是我行我素,没事揩拭,揩完了罩上一件专门做的椅套。
  但老陈百年后,这张椅子并没有传给大儿子,而是被小儿子拿走了,搁在城里的家里,每天坐在上面码字,宛如父亲在身边。那份鉴定报告是小儿子找人一手编造的!

□崔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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