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子夜

结婚的饺子

  小村大多时候安静。柿子悄悄黄了,枣子自顾自红了,路边篱笆上不知何时爬满了扁豆,扁豆花是紫色的,扁豆也是紫色的。阳光金黄,笼着一树红一树黄一架紫,整个村子安静得只剩下色彩,没有一点儿声音。
  忽一日,村子里多了欢笑声,多了树上喜鹊的喳喳声,那是村里有人家要办喜事了。结婚前一天,村里女人们穿上干净的衣服,年轻的媳妇也会涂点胭脂抹点儿粉,三三两两,一路说笑去新人家。新人家在当院摆一溜儿桌子,桌子上早摆了果盘,盛了瓜子、糖块。女人们先吃糖吃瓜子,叽叽呱呱说着话。然后呢,大家围着桌子和面、剁馅、擀皮儿、包饺子。
  结婚当日,新人早起吃饺子,凡来帮忙的人们,不论男女老少,也吃饺子,这是婚俗。饺子便得多包。
  女人扎堆,中间必有善说的,一边手里包着水饺,一边说着“新人吃饺子,生对胖小子”“饺子捏得弯弯,日子过得甜甜”,包的是饺子更是祝福。“三个女人一台戏”,年轻的媳妇也会成为众人打趣的焦点,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年轻媳妇脸儿绯红。年轻媳妇先是抿着嘴儿,终是憋不住,扑哧一声笑,手里托着饺子皮,许久包不好一个饺子。
  包好的饺子,有的弯弯如月牙儿,有的圆圆似元宝,还有捏了成排褶子的“宫廷饺”。饺子一圈圈排在箅子上,箅子是蒲棒秆穿成的,光滑干净。
  大喜之日,早起,大锅下水饺。灶内火红,厨房里热气腾腾。水饺出锅,先盛几碗,派了腿脚麻利的小伙子,给村里老人送去。小伙子回来,必定带来老人们的祝贺语,说于喜公公喜婆婆听。喜公公喜婆婆满脸是笑,满嘴说好。
  大家端一碗水饺,院子里或坐或蹲。一碗水饺、几瓣蒜,吃得鼻尖冒汗。吃了水饺,大家按照安排,各司其职,都为婚礼忙着。
  一家的喜事就是全村的节日,说笑声、鞭炮声伴随着鱼香、肉香、酒香,洋溢在村子里。村子里圆滚滚身子的小黄狗也兴奋着,汪汪几声叫,颠颠地跑来跑去。
  晚霞接了落日。闹喜房的愣头小伙还在“不依不饶”,非得让新娘点烟拿喜糖吃,院子里走进“送饭”的娘家人。张庄女人嫁到李庄,八甲朱村的姑娘嫁到肖家营村,十里八村,相互联姻。这“送饭”的娘家人,是早嫁过来的同村女人。
  大喜的日子,新人忙着结婚,早嫁过来的同村女人忙着包饺子。饺子包两种馅儿,素馅儿是韭菜鸡蛋,荤的呢,是白菜猪肉,总有一种馅儿符合新娘的口味。水饺下好,盛到洁净的碗中。水饺盛两碗,摆放到大红的食盒中。还要准备茶壶,茶壶把系上红布。茶壶放在食盒盖上,平端了食盒去新人家。这是人们口中的“送饭”,是一种婚俗。
  新娘娇羞,只吃一两个水饺,便说饭饱。娘家人劝过,也不再吃。两个人坐新房里聊会儿天,叙叙娘家村里的大事小情,不觉间,拉近了感情。临走,新娘抓一把糖块、几个油炸麻花放食盒里,算作回礼。
  在我的家乡,结婚的饺子被人们称为子孙饺,有着吉祥如意早生贵子的寓意,而结婚的饺子更体现着淳朴浓厚的乡情。

□肖胜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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