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带儿子回家吃饭，儿子在父亲身上爬上爬下，一会儿拽拽父亲的耳朵，一会儿摸摸父亲的胡子，一会儿吊在父亲的臂弯里荡秋千。
　　我呵斥儿子：“你快下来！别烦爷爷！”
　　儿子不依：“我不下来，爷爷就像树一样，多好玩！”
　　父亲乐呵呵地说：“你别管了，俺俩玩呢！你跟你妈做饭去吧。”
　　厨房里，我小声跟母亲说：“我爸怎么也不恼？我小时候可不敢跟他这样玩！”
　　母亲温柔地看了一眼我的儿子，笑着对我说：“让他们玩吧，你爸可疼这小家伙了。他小时候喜欢看挖掘机挖土，你爸每天用小车推着他去工地看挖掘机，怕太阳光太强，晒伤孩子，你爸就给小家伙打着伞遮阳光，他自己站在太阳下。”
　　想起以前回村时，邻居们经常跟我“告状”：“你看你爸能给你儿子娇惯成啥样？天天给你儿子打着伞！”我只好无奈地说：“那没办法，这可能就是隔辈亲吧。”
　　父亲娇宠我儿子的方式，甚至让我嫉妒，小时候我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父亲不爱说话，我从来不敢跟他玩闹，他不苟言笑，对我甚至可以用严厉来形容：小学三年级，父亲让我背诵的唐诗我偷懒没有背，父亲罚我抄写了20遍；小学四年级，我和同学打架，被同学的妈妈找到家里，父亲狠狠打了我一顿；初中二年级，我旷课去网吧打游戏，父亲把我扭回来，罚我面壁写检查……
　　好像在我的记忆中，父亲留给我的总是那些很严厉的片段，可是现在他对待我的儿子，竟然跟当年对待我截然相反：他乐呵呵地跟他说话，笑眯眯地看着他，喜滋滋地跟他玩。他甚至因为对孩子的这份柔软，对我说话也温和多了，还会在饭桌上，跟我像兄弟一样碰杯白酒。
　　碰完酒，我对父亲抗议：“爸，这不公平！我小时候你都没有这样跟我玩过！”
　　父亲幽幽地说：“有啥公平不公平的？你小时候，咱家饭都吃不饱，除了上工就是上工，哪有玩的心思？现在不一样了，以前欠你的，都补到孩子身上吧！”
　　我听了不觉落下泪来。其实父亲何曾欠我？他教会了我热爱诗词，我因此学会了热爱文字；他教会了我修正品质，我因此学会了成熟理智；他教会了我践行诚信，我因此拥有了终生的信仰。
　　如果父亲是儿子的树，带给儿子童趣的乐园和广阔的绿荫，摇曳着赏心悦目的青翠；那么父亲也是我的树，带给我烛照一生的理想和生生不息的希望，指引着漫漫人生路的方向！

□苗君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