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歌里说,小喜多唐突,相怜能几时?喜欢这样,合着暮色和薄雪、手炉和碗莲,把寒凉拒以门外,室内若春色盎然。
许是渐行渐远渐无声的人到中年,许是情非深处的不得已,我谢绝了各种酒肉。其中缘由,尚不清楚。但终究是顺应自己的脾胃,接受什么,拒绝什么,尊重内心的五行和风水。身体也是一座灯塔,它需要的时候就会点燃心灯,不需要的时候就会亮起红灯。小时候,每至黄昏时分,大地阴气生发,身体就不由自主地接受这种影响,胀气难受,肚子常有轻微的疼痛,母亲总是请了中医调理,但始终难以断根,它似乎成为我永远无法解除的神秘咒符。多年的老寒胃,习惯了在身体里安放红糖黄姜,安放艾叶茴香,它们彼此接受,并相安无事。
渐渐地顺从了这种暗示,后天之本的不足,让我喜欢上用中医慢煮生活,人也变得缓慢、言轻,不再风风火火。习惯在寒气袭人的天气贴暖贴、戴护腰,有闲的时候熬一碗热腾腾的红枣桂圆粥,我总是从芸芸众生的奔波忙碌中挣脱出来,留给生活一个悠然自得的背影,把生活活成一首有节奏的歌。该停下时就停一停,该高潮时就抬高休止符。每一个节气到来,都向生命致敬!
渐渐地,我喜素心。许是岁月辗转而致,中年的悲悯更甚,总是悲情于时光流逝、悲鸟鸣啭、日月轮换。我常常一个人开车走在一条旧路上,听一段舒缓的歌曲,领略内心的达观和放逐。有时候,在星空满天的夜里,不开灯,静静地听一段老戏。看满天的星星,想到张九龄那句“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就温暖,遂关掉室内所有的灯光,让幽微的星光照进来。
那日,我在去往山中的路上,一边感叹太行山的雄奇伟岸,一边听歌。“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曹雪芹用一生写成了一部《红楼梦》,陈力一生让《枉凝眉》成为绝唱。一个能把事情做到绝顶、不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人,都是值得敬重的。我珍视每一次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东西,那些消逝的光芒,如一封车马劳顿的信件,带着温度,穿越山水,来到我的面前,多少花未语和不可解,都在冰消瓦解。
我喜欢在一个节日到来之时,用一幅画或者一段文字表达对生命的感喟,在每个新春到来的时候,涂鸦一些有寓意的简笔画,写温暖的文字,送给亲人和朋友。那些文字里的小赠和致谢,都包含着我对生命的理解和珍重,对每一个亲人的祝福和感恩。
在山中定林寺,有幸吃到一份素斋。饭后,一位叫做燃根师傅的布衣和尚,安静地盘膝而坐于草地,青灰色的僧衣旁,一只猫安静地卧在他的身旁。他说:一匹马,一生只吃草,能说它没有力气和精神吗?是啊!马以草而生,却有龙马精神,能日行千里,走遍天下,它威严、原始、辽远、生生不息,成为我们中华民族的精神。我以素食为主,并不是成为真正的素食主义者,而是在心中藏着一尊佛,不计身外之物,用云水禅心,观内心的桃花源。
陶渊明说:“余闲居寡欢,无夕不饮,顾影独尽……”小雪这天,天空无风无云,坦荡无垠,我沏一壶普洱茶,独对自己,用一天的时间等待一场雪的到来,天空无云无风,似乎徒劳。但是,因为是小雪节气的原因,它就不同寻常。我洗韭菜、做水饺,熬五豆米粥,腌制好酸辣萝卜条,把一束干枝梅花,插进瓶子里,用素喜之心写一首小诗,作为对光阴的小赠。
□张旭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