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版:子夜

没有公平 好事更加轮不到你

  一个久未谋面的熟人突然上门来访,夸张地呈现出一副刻骨想念的模样。这种情况,不说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果然,寒暄之后,熟人收起那堆华丽的词藻,道明真正的来意:他想来我工作的这个地方承揽某项业务,希望引见主管部门一把手,关照关照其生意。
  到这个小城市任职以来,这样的事,已不是第一次遇上,倒也难不住我。招呼他喝一杯清茶之时,我语气平和地向他开聊:多年前,咱们还没参加工作时,最痛恨的是什么?不就是社会上的不公平现象吗?如今自己进入公务员队伍,好不容易也有了个一官半职,掌了一点小小的权力,就应该努力在职权范围内维护公平正义是不是?如果丢了初心,忘了职责,不仅不致力维护公平,反而参与干这种破坏公平的事,岂不是把自己弄成了当年所讨厌的那种人,而且让被打招呼的同志也跟着留下了犯错误的隐患?这种害人害己、让人笑话的事,咱怎么好意思去干呢?
  趁着熟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该如何接我的话,我接着说:就算退一步说,如果我是那种手电筒般的人,只照别人不照自己,没权时痛恨腐败,有权时热爱腐败,现在不提公平正义了,果然喜欢到处插手这个工程那个项目了,那么,这等“好事”也未必能落到你头上呀。你也不想想,我的朋友当中,关系比你铁的大有人在,如果有好处可捞,我不要先想到那些更亲近的朋友吗?咱这样的小干部,权力只有这么大,利益只有这么多,蛋糕分来分去,哪能轮到你我这种关系的人头上呢?
  看着熟人有点懵,甚至露出几分不悦,我又向他解释:当然你也不用着急,不必生气。退一百步说,如果干部们都像你想像的那样可以恣意用权,比咱职务高的官员多得是,大家一窝蜂而上,我这样的小干部哪拼得过人家?你指望的好事更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眼见得熟人脸上阴云密布,情绪越来越低落,我继续加一把火:退一万步说,如果世上真无公平正义,什么都要靠走“后门”“拉关系”,那么,这个小小的位子也轮不到我来坐,早有德才远不如我的人动用重重关系,利用种种手段,把它给占去了,而且还久坐不让,一直到传给他们的其他亲信为止。倘若如此,咱们这些出身寒门的人,只能永远安心做个“草根”,哪能有别的什么想法?
  在熟人心情复杂、脸色变幻之际,我趁热打铁,亮明自己的观点:所以,你我一定要认识到,公平公正对每个人都是非常重要的。唯有身处充满公平的社会环境,大家才有希望改变命运,获得应有的机会;唯有以公正护航,大家才可放手拼搏,人尽其才,平平安安顺顺当当走下去。反之,公平毁弃,秩序大乱,大家都不择手段,那么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就是永远的赢家、最终的胜利者,而公平的破坏者也等于给自己埋了一颗雷,随时眼睁睁看着它引爆。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你还希望我用这种手段满足你的要求吗?
  熟人也算是识时务者,听我把话说到这个分上,立即态度大转变,铿锵有力地表示:你说的非常有道理,我担心的就是缺乏公平!其实我最喜欢的就是公平竞争。只要有公平,我愿意以自己的实力去努力,成固然高兴,不成也服气!
  不管这位熟人说的是否真心话,在我看来,道理确实就是这么个道理。谁都不要以为浑水摸鱼时自己一定能占便宜,认定在兵荒马乱中自己可以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真正能确保大家正当利益的,就是公平的规则。不要去抱怨原则和规矩,它束缚的不仅仅是你个人。它在给我们一定的束缚时,同时给了我们更多的保障。更不要去想方设法破坏原则和规矩,如果社会没有一定之规,对谁都不见得是好事。公平才使人人机会平等,有充分展现的平台。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没有公平,好事更加轮不到你。所以,我们有什么理由反对公平、践踏公平?共同维护公正,好好珍惜公平,才是长久之计。
  需要说明的是,我这些话,也不是什么新观点新发现。两千多年前的贤人晏子就说过类似的意思,这里不妨引用一下这个故事,以证明我和那位熟人所说的这些糙话的合理性。话说春秋时期,齐景公在泰山与群臣饮酒。正喝得畅快尽兴,景公忽然心生感慨,怆然泪下。原来,他太热爱眼前的美好日子了,不禁想到自己终究难逃一死这个沉重的问题,于是为不能长久拥有这种幸福时光而悲伤。同饮的手下都陪着领导哭泣,唯有晏子大笑起来。景公更加恼怒,晏子便给景公说了一段道理,其中有句话的大意是这样的:“假若自古以来的君王都不死,那齐国最早的太公,就会至今还活着。如此一来,怎么能轮到你当上国君,并为今日之事而悲伤呢?”生死是最大的公平,谁还能改变得了?又何须想着改变它?所以,烦恼都是自找的,活得通透些,把事情想明白些,把利益看淡泊些,就不必为那些熙熙攘攘之事而绞尽脑汁了。
  来到这世界,我们就应当庆幸人间有公平。如果某个阶段公平不足,就应努力完善它;有了公平则应真心善待它。对干部、对商人、对其他人,都应当持这种想法。

□李伟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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