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苏州一行急匆匆,但是总要挤出时间吃上一碗姑苏面。
陆文夫《美食家》里的朱自治每天都起得很早,眼睛一睁,他的头脑里便跳出一个念头:“快到朱鸿兴去吃头汤面!”为何要吃“头汤面”,所谓千碗面,一锅汤,面下到一千碗的话,面汤就糊了,煮出来的面就不那么清爽,滑溜,而且有一股面汤气。用朱自治的话来说“如果吃下一碗有面汤气的面,他会整天精神不振,总觉得有点什么事儿不如意”。
为了新年新春新的一天的好心情,晨起,在只有3度的苏州街头奔行近1.5公里就为了邂逅这一碗书里“吃过”多次的面。
菜单一打开,虽说对苏式面讲究多已有一定了解,但还是一阵眼花缭乱。重青(多放蒜叶),免青;宽汤(面汤多些),紧汤;重面(面多些),轻面;过桥(浇头和面分开装盘),不过桥……同样一碗面各自有不同的吃法。
苏州面以汤面为主,有“红汤面”和“白汤面”,二者的区别在于“红汤面”加了卤汁或酱油,去的这家面馆用的是卤汁,说是更有甜口。一碗汤面不过几块钱,但也不马虎,陆文夫说姑苏菜讲究精细,这一碗汤面可见一斑。苏州人吃面,传统风俗冬天吃红汤面,夏天吃白汤面。而汤面更重要的是在那一碗浇头,有冷浇头和热浇头之分,所谓冷浇头是事先做好,如焖肉,卤鸭,爆鱼,香菇,面筋等;热浇头是现点现炒,如鳝糊,大肠,虾仁,腰花,鳝鱼等。当然还有浇头中的重头戏,与时令有关的“三虾面”和蟹黄面。“三虾面”的时令是农历五月,指的是虾仁,虾脑和虾籽。“蟹黄面”秋冬季节为好。
为了在有限的时间里一网打尽苏州面的精髓,红汤面,白汤面,拌面逐一下单,浇头选择了“姜松虾籽”“蟹粉”“匠心猪肝”“八宝炒酱”“响油鳝糊”“素浇头”,少青,宽汤,烂面,过桥。稍等片刻,跑堂小哥把三碗面端上桌,面为细面,卧在汤里。面卷紧,像梳子梳过,称之为“观音头”。面浸入汤中,中间宽头尾窄,如鱼浮出水面,如“鲫鱼背”。先喝汤,白汤咸香,红汤微甜,从“鲫鱼背”中间挑起,面身在汤里荡开,浇头中的“匠心猪肝”“八宝炒酱”“响油鳝糊”浓油赤酱,猪肝微甜,炒酱带辣,鳝糊焦香。
为了保证口感,“姜松虾籽”“蟹粉”需要现拌现吃,把浇头倒入面中,跑堂小哥手起筷落帮忙拌好,美食不仅与时令有关,也与温度有关。每一条面上均匀裹着蟹黄,蟹肉,虾籽,食客趁着热气呼噜下肚,各种美味在口齿间散开,回荡,而后顺着喉咙,经过食道在五脏庙聚会,一碗姑苏面美好了一个早晨。
苏州人苏童在《吃客》中描写了一个老吃客“气色好,皮肤不老,眼睛在饱览了七十年风霜之后竟然清澈如水,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何以如此?有什么灵丹妙药吗?”老吃客回答说:“有,吃,吃呀,吃出来的。”
祈愿日日在苏州吃上一碗姑苏面,喝上一碗苏式糖水,做一个水当当的女子。
黄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