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乡县三晋文化研究会皋狼文化研究组在涌泉乡蚂蚁辿村一座废弃土楼的墙壁上发现一条墨写标语——“我们勇敢上战场去”。随即,我也去考察了一番。
这是座岌岌可危、摇摇欲坠的土楼房,处于村北的最高处。远眺,绵延群山;近观,全村尽收眼底,战略位置很重要,守,居高临下;退,身后是丘陵大山。
1940年,日军侵占段村,设立据点严密封锁,将武乡县分割为东西两个地区。为适应战时需要,领导人民进行抗日对敌斗争,武东县、武西县便应运而生。武东县大部为根据地,武西县大部是敌占区和游击区,环境恶劣、斗争艰苦。基于恶劣的斗争环境,武西县委、县政府以及抗日救亡组织、抗日武装不停地在敌人占领的区域流动转换,与敌展开拉锯斗争。
蚂蚁辿村是一个仅有40多户、百十口人的小村庄。村庄较为隐蔽,群众基础较好,有粮有水,武西县的党、政、军等机关驻扎时间也较多。这座楼房便成为县政府办公兼住房。
土楼房已经土崩瓦解,楼顶坍塌,室内露天。较为坚固的四梁八柱也经不起时间的流淌和风雨的侵蚀,椽檩横七竖八裸露在阳光下,仍不屈地挡风遮雨,相互支撑。满地灰色碎瓦片和散落的石头上布满青苔痕记。
我与同行人员拨开荒草,踏踩着遍地散落的瓦砾,一步一步艰难挪至土楼前。
原以为标语是书写在一块门板上,然它出现在斑驳脱落、很不显眼的门的侧面墙壁上。
整个墙壁的厚度应该是一尺二寸左右,被门框一分为二,里外墙除去门框部分,基本上不到半尺。墙体是土坯垒就,外墙砖挂了层面,砖外再由白灰抹面,平滑结实,这可能也是标语能够风雨80多年保留下来的原因吧。
字迹虽经风吹日晒,但近距离还是可辨认出来。字的大小不均,书写自由。“我”是异体字,“战”是繁体字,“场”也是异体字。整个字体结构合理、工整苍劲,书写有功底。从字的形体辨别,不像是用毛笔书写,而是硬质物体蘸墨汁写就,也可断定是一位有一定文化素养之人所书。
这条标语是在什么情况下写的?何人所写?
深思中,我忽然有种猜测和幻觉:
可能是贾步彬、李超周、郝培苗、任时所写,他们是外籍人,曾任武西县委书记或县长,先后兼任武西独立营政委、营长。为了抗战,他们离开家乡,奔赴抗日前线,在这间土房里运筹帷幄,领导人民与敌进行不屈的斗争,这是他们向抗日军民吹响的战斗号角。
可能是王宗琪、李务滋、武光清、王子清、安正国所写,他们是土生土长的武西县党政军领导人,出生入死,冲锋在前,这是他们在冲锋前的又一次动员。
可能是我舅父所写。
舅父抗战时是武西县的救联会主席。他出生在一个中农家庭,虽不算富裕,但自给自足,还供他上了几天学,腹中有点墨水,懂得点革命道理。抗战开始后,他不顾家庭的阻挠,毅然投入抗日洪流。按当时的文化状况他应该是个较高的文化人了,加之他抗日觉悟高、工作有热情,很快就有了救联主席的“头衔”。有中共武乡县组织史资料可证实,又有村里老人的佐证,舅父作为文化人,写下这条标语极有可能。
可能是一位戴着眼镜的文书所写,尽管身体孱弱,但意志坚强,以笔为锐利武器,鼓舞战友勇敢与敌人拼杀。
我想,无论是谁书写,都代表的是所有抗日志士那种“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的报国之志。是互勉词,是鼓动令,无论斗争多么艰苦险恶,勇敢上战场去是我们的使命,是我们的责任,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们都将赴汤蹈火,义无反顾。
或许是大战在即,营长、政委将要带领战士奔赴战场,为表达此时的激动心情,用手枪壳带蘸墨疾书。
或许是在出征的告别式上,写下的庄严誓言,发出的气震山河,乳虎啸谷之声……
过多的或许都是种猜测,村上86岁的张明岐老人那首滚烫落泪的歌声可以证实:“八路军呀,好样样,作战勇敢打豺狼,一心保护咱老百姓,想起了八路军真恓惶;八路军来,真恓惶,鞋露指头衣露膀,打仗在外见不到娘,想起了八路军真恓惶……”
过多的或许都是种猜测,蚂蚁辿村头的“牛圈沟”竖立着的一块烈士碑可以证实:“我武工一队奉上级党的命令,曾于三十一年(指民国三十一年,公元1942年)四月赴武西。本着吾党抗日救国之宗旨,抱着不屈不挠之精神,誓死坚持对敌斗争,迄今计之,将近三载,然战绩之卓著堪称辉煌,普照武西……”
看似普通简单的标语,折射出的却是革命战士勇往直前、视死如归的民族大义!
时移事异,陵谷变迁,然“我们勇敢上战场去”蕴含着极强的生命力,其精神与天地长存,昭示着一代代传人。
□孙俊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