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吗？却又分明清晰。是现实吗？却早已消散无依。晃神、呆滞。一场酣睡治愈了身心的疲惫，这酣睡也把我带到了有妈妈的梦里。
　　妈妈？是您吗？妈妈，您好久不来女儿的梦里了。此番前来，可是借梦为女儿解惑释疑？是不是看到了我的繁忙，又在操心我的身体？去年，我在手术台上，在冰冷的器械碰撞中，我分明听到您的哭泣；麻药过后，又仿佛是您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老二，你醒了，没事啊，有妈妈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被推回病房，怀着母女相见的狂喜。当我费尽力气挣脱麻药的禁锢，双眼里只有病房功能分明的仪器和白花花的墙壁。现实让我潸然悲泣。
　　将近一年的恢复，我的身体慢慢向好，生活节奏也再次重启。上班下班偶尔加班，看似单调，却蕴含丰富而有真意。
　　清明节，鲜花，烛火，祭品……是我无声的思念。而今，妈妈，您的到来是不是洞悉了我的踌躇，想要开解我的忧戚？是不是心疼我的繁忙，想要开解我的拼命奋起？
　　每次梦里见您我都还是少年，小手牵着您的衣襟，顺从地靠在您的怀里，在外听您啰嗦，在家看您做饭，我无限满足。
　　妈妈，您怎么老是不换衣服？怎么还是这件黑白千鸟格上衣？是手头拮据，还是因为这是您留在人世间最后的一抹色彩，有不能割舍的记忆？
　　妈妈，看您如此，女儿挥泪如雨。在女儿没有能力的年龄，遇到疾病缠身的您。您的早逝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与痛心。那场死别，撕裂又绝望；那场死别，恐惧又诛心。您柔软的身体在我的怀里一点点变冷变硬，您明眸的双眼一寸寸失去光彩，徒留不甘的欲言又止。这是我生命里的第一次劫，抓狂又惶恐。这一幕，女儿不能忆，不敢忆，不想忆，却又时时忆，处处忆。
　　打开泛黄的照片，走进怀旧的城池。青年时的妈妈大方又美丽。缀满补丁的衣服掩饰不了青春的容颜，艰苦的环境压抑不了妈妈喜欢读书的心。虽然您只是一名初中生，但在那个年代，一个女生能读书到初中，已经很了不起了。从青年到中年，无论生活多艰辛，您都始终有一颗乐观向上的心，床头总会放着喜欢的书籍。
　　“凡事向前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是您面对至暗人生的箴言，是您留给我的唯一寄语。是啊，您就是依靠这样的人信念用柔弱的双肩挑起了生活的风雨。打茶做饭，农事家事，里里外外，您立定潮头乐观淡定，您面对困顿达观勇毅。原想着我能和其他孩子一样，在妈妈的爱里乐享母爱的甜蜜，却不料日积月累的操磨，病魔已在您的身体里潜伏裂变。
　　终于，在那个吹着长风的夏日，在您的生日前夕，您倒在了我的臂弯里。诸多不甘诸多畅想诸多言语瞬间坍塌沉寂。
　　您离开后的日子，面对生活的起伏，我在您的箴言里打败颓废，赋能成长。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这样我持守着您的箴言涉过了生活的风雨。我，我们姐妹三人，我的生活，我的孩子，姐姐的生活，姐姐的孩子以及她孩子的孩子，爸爸，妹妹，我们都挺好的。我们在流转的光阴里平凡而不凡。我们守心敬业超越自己，爱国爱家坦荡如砥。
　　妈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也必须好起来。您放心，妈妈，我已人到中年，责任与情感，于我不只是书面表达更是行动抵达。我会带着您的爱记着您的话，大步流星地走向明天。我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家人，照顾好生活。
　　妈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正在好起来。您看到了吗？

□牛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