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版:子夜

留在写字台上的记忆

  搬了几次家后,家中的旧物不多了。但是有一张写字台,一直没舍得扔。这张写字台是父亲为我买来的,当年花了十块钱。
  我结婚后,为上下班方便,在单位附近找了两间房子。因为平时喜欢读书写字,急需一张写字桌。彼时,父亲在镇上上班,中午偶尔到我那儿吃饭,听说我想买张书桌,便说正好他们单位淘汰了一批办公桌椅,他可以为我买一张。于是,没几天,这张写字台就来到了我家。
  自从有了写字台,我读书写字的时候便有了固定场所。我还买了一个书立,用来存放常读的书籍,想读的时候,伸手就可拿到。那个时候,我喜欢上了写作,每晚在明亮的灯光下,坐在桌前涂鸦一些稚嫩的文字,慢慢地,竟也时有豆腐块发表……如今,如果说我在写作上还有点小成就的话,这张写字台功不可没。
  女儿上学后,写字台又成了她的学习桌,桌上摞满了各种学习资料。女儿每天挑灯夜战,倒把我晾在了一边。好在家中此时添置了电脑,我学会了在电脑上码字,也就不用写字台了。后来,随着女儿去外地读大学,写字台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除了在抽屉里存放一些文件资料,桌面上任凭杂物堆积、灰尘密布……实在说,这样一张笨重的写字台,也与现代生活格格不入了。
  前些日子,我搬了新家。考虑到父母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便再三动员两位老人搬到城里,住进我的旧居。父亲来之前,特意提出要一张带抽屉的桌子,要有锁,便于存放一些物品……对于老人的要求,当然得无条件服从,我将那张旧写字台拾掇一番,擦拭干净,又买来新锁换上。
  父母搬来那天,父亲第一时间去看了那张写字台,他坐在木椅上,抚摸着写字台淡黄色的桌面,桌面上自然、细腻的纹路,掺杂着划痕和墨水污渍,有种满满的历史沧桑感。父亲表情凝重,说:“这张写字台,是我当年用过的,到现在有40多年了……”
  父亲坐在桌前,端详了好久,又指着桌子侧面的“瓦工办2号”的字样,说:“这字还是我当年亲手写下的呢。”“瓦工办”是“瓦戈庄乡工业办公室”的简称,写字的时候父亲不过三十出头,他是这张写字台的第一任主人,用了十多年,后来传到了我的手中,再后来又从我的手中传给了女儿……父亲在上面办公,我读书写作,女儿写作业,老少三代都在这张写字台上留下了痕迹,留下了美好记忆。那是层层光阴的堆积,带着岁月的温度和力量,传承着一种奋斗精神和淳朴家风。
  写字台还是当年的写字台,只是色彩暗淡了些。但人却不复当年的风采了,转眼间父亲已七十有五,女儿参加工作了,而自己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
  但留在写字台上的记忆,永远不会磨灭,那来自岁月深处的温暖,也一直在心中流淌。

□周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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