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潜意识里,倒映在河流里的家乡是最迷人的。
我的家乡有一条河,虽然水面并不宽阔,但两岸绿树成荫,夏秋之际荷花盛开,村庄的剪影倒映在水底,与蓝天、白云、垂柳、荷花交织在一起,组成一幅美丽的田园美景。
从我记事开始,这条河流便滋润着村庄,也滋润村庄里的每一个人。
小时候村中下大雨时,雨水便在大街小巷流,七拐八拐的,最终流入这里。由于有这条河流的存在,村里的街道从来没出现过积水。
在我童年的时候,这条河就是村庄的一面镜子。清晨,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来河边洗衣服,她们大多扎着自己的麻花辫子,蹲在河边低下头浣洗手里的衣服,水中倒映着一张张白里透红的脸,比旁边的荷花都要美上好几倍,不,是好几十倍呢。偶尔会有村里的嘎小子路过这里,看到有新结婚的小媳妇在洗衣服,就故意扔一个石头子下去,飞起的水花溅到新媳妇的脸上,她往往只是把辫子扯过来,含在嘴里,害羞地笑,而嘎小子却笑着跑开了,引来旁观者一阵笑骂声。
河里有鱼,都是野生的,其中繁殖最多的就是鲫鱼,大都一拃长,味道极其鲜美。那时,在夏日午后,村里的大人和孩子经常拿着自制的钓竿,先去河边的菜地挖蚯蚓当鱼饵,然后,坐在大柳树下钓鱼。树荫下的河水是安静的,它收纳了村庄上空的蓝天、白云,还有偶尔飞过的鸟的影子。村庄也是安静的,街上的狗不再叫,它们正卧在自己的门洞里,酣然睡午觉呢。
夕阳来了,水面开始活跃起来。一些不安分的大鲤鱼会跳出水面,带着水花,来个漂亮的空中转体,然后重新扎进水里,激起一圈圈涟漪。蜻蜓也喜欢在这时来凑热闹,以优雅的姿态轻轻地掠过水面。累了,它们就收拢翅膀,立在荷花上,当花仙子。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在水面,河流被染得更加金黄。
村里的人们吃过晚饭后,三三两两地来了。坐在河边,闻着荷香,说说庄稼,拉拉闲呱。月亮升起来,水中一个月亮,天上一个月亮。哪个更圆,哪个更亮?水里的青蛙呱呱呱地,你一言我一语地辩论,直到大半夜也没辩出个结果来。
转眼40年过去了,现在因为这条河开满荷花的缘故,村里每年都有荷花节,很多城里人都会开车来这里游玩。更让村民们高兴的是,在水边建起了广场,还安装了音乐喷泉。夜幕来临之际,喷泉随着音乐的节拍变换着造型,音乐时快时慢,水雾时缓时急,音乐与水中的光影交相辉映。
夜色深了,人们散去了,广场上静了下来。村庄睡了,人们也睡了,可这条河没睡,它倒映着家乡关于明天的一个梦。
□王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