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
南宋·曾几
赤日几时过,清风无处寻。
经书聊枕籍,瓜李漫浮沉。
兰若静复静,茅茨深又深。
炎蒸乃如许,那更惜分阴。
夏渐深,大暑盛装而来。
当地球恰好行至黄经120°的位置,与太阳遥遥相对时,那便是一年中最炙热的时节——大暑。走过小暑,迎来大暑,从“小”到“大”,攀援而上,这是盛夏最后的一个节气,也是酷暑的巅峰。相对小暑,大暑更加炎热,是一年中阳光最猛烈、最炎热的节气,“湿热交蒸”在此时到达顶点,高温酷热、雷暴、台风成为大暑的气候特征。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对大暑有这样的注脚:“六月中……暑,热也,就热之中分为大小,月初为小,月中为大,今则热气犹大也。”
古人又将大暑分为三候:一候腐草为萤。大暑时节,气温偏高,雨热同期,植物潮湿腐化,到了夜晚,经常可以看到萤火虫在腐草败叶上飞来飞去,寻找食物。陆生的萤火虫产卵于枯草之上,所以古人认为萤火虫是腐草变成的。二候土润溽暑。《说文解字》中说“溽,湿暑也”,“土润溽暑”指土地潮湿,天气开始闷热,湿气浓重,令人难忍。三候大雨时行。大暑时节,因湿气积聚而时常大雨滂沱,经常有大的雷雨,大雨使暑气减弱,天气开始向立秋过渡。
大暑之热,在古人的典籍中也屡有记载。曹子建在《大暑赋》中写道:“机女绝综,农夫释耘。背暑者不群而齐迹,向朋者不会而成群。”说的是女子热得不敢织布,男的热得不敢耕地,人们纷纷找阴凉处避暑。大暑之暑,人已无法应对,令男耕女织停滞不前,这在古代农业社会是多么苦恼的事情。杜甫笔下的大暑也是热浪袭人,人们避门不出,铺席取凉,“千室但扫地,闭关人事休。”南宋高斯在《宁国府劝农文》中说:“及至盛夏,烈日如火,田水如汤。”寥寥几笔,形象逼真地描绘了大暑的酷热,令人如临其境。
“暑”是炎热的意思,大暑,指炎热之极。大暑节气正值“三伏天”里的“中伏”前后,是一年中最热的时段。但大暑节气虽高温酷热,却也雨量充沛,所以也是万物疯长的时节,十分有利于农作物的生长,农作物在此期间长得最快。
“小暑大暑,上蒸下煮”,大暑让人们纷纷避暑,但也让万物拔节生长,即便在酷热难耐的大暑,万物依然顽强地绽放着美丽光彩,跃动着无尽的生机与活力。大暑带着酷热与生机的双重印记,让农作物于田野之中日渐挺拔,承载起农人对未来丰收的希冀。而在这火热的修辞背后,是人们对生命哲学的深刻领悟,和对诗和远方的无限向往。
大暑就这样描绘出一幅生动的夏日画卷:在烈日炎炎的照耀下,田间作物生机盎然,仿佛能听到它们细胞在活跃地跃动。稻穗渴望披上金黄的外衣,玉米须愈发显得粗壮有力,而果实则在阳光的沐浴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大地到处弥漫着丰收的浓郁气息。
既是大暑,当然也要避暑,这就不得不说说暑盛之日的避暑胜地——山西。
清人顾祖禹在《读史方舆纪要》中形容:“山西之形势,最为完固……其东则太行为之屏障,其西则大河为之襟带。于北则大漠、阴山为之外蔽,而勾注、雁门为之内险。于南则首阳、底柱、析城、王屋诸山,滨河而错峙,又南则孟津、潼关皆吾门户也。”这块由太行山、黄河水以及长城墙合围而成的形胜之地,古往今来一次次充当关中与华北的牢固藩屏,却也形成了四季分明、夏日清凉的气候特点,以至于山西有多处绝佳的“清凉地”,比如被誉为北国的“清凉之都”、夏季平均最高气温在26℃以下的五台山;比如森林植被覆盖率高达96%以上、一路凉风十八里22℃的王莽岭;比如因多山的地形与郁郁葱葱的林海隔绝了热浪,成了天然“冷气机”的芦芽山……还有阳曲山、庞泉沟、壶口瀑布等等清凉之地都是大暑时节避暑的好地方。
除过避暑,自古以来,民间也有许多关于大暑的各种风俗。如喝伏茶,即三伏天喝的茶,多由金银花、夏枯草、甘草等十多味中草药煮成,有清凉祛暑的作用;晒伏姜,三伏天时,一些地区的人们会把生姜切片或榨汁后与红糖搅拌在一起,装入容器中蒙上纱布,在太阳下晾晒;烧伏香,大暑节气气温最高,农作物生长最快,大部分地区的旱、涝、风灾也最为频繁,抢收、抢种、抗旱、排涝、防台和田间管理等任务很重,因此百姓烧香祈福,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斗蟋蟀,大暑是乡村田野蟋蟀最多的时节,中国很多地区的人们有茶余饭后斗蟋蟀取乐的风俗。大人会先带着小孩到田野里抓蟋蟀,然后到大树底下玩起斗蟋蟀的游戏。
另外,大暑的饮食风俗里还有一个喝暑羊。华北地区在大暑这一天有喝暑羊(即喝羊肉汤)的习俗,经过紧张的夏收劳动,人们非常疲倦,于是会全家聚在一起,吃香喷喷的新麦馍馍,再喝一碗味道鲜美的羊肉汤。在山西太原,有一种在伏天食用的热汤,名作“小店牺汤”,其实也是喝羊肉汤,这汤素有“三晋第一汤”之美誉,现已被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大暑,这位夏日的巧匠,以翠绿的笔触细腻地编织着生命的篇章,以生长的节奏轻快地弹奏出和谐的旋律。虽炎热,却孕育着丰收,苞谷吐须、稻禾抽穗、棉花挂桃、毛桃红脸,苋菜、香菜、菠菜等各类蔬菜的种子在泥土里等待着发芽,这足以让人们在骄阳下暂时忘却炙热的煎熬。
大暑过后,立秋即至,炽热之后,凉爽渐生,生命在由盛转衰的过程中,完成了一次轮回的交接。
山西晚报记者 白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