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我下班回家时,看到门把手上系着一个塑料袋。打开一看,是我最爱的酱牛肉。不用说也知道,是老父亲送来的。
拿进屋后,我拨通了电话:“喂……”还没等我开始发问,他就先发制人,爽朗地笑着说:“下午啊,你李叔要去附近办事,我刚好坐他车顺路。别聊了,你赶紧去吃!”
酱牛肉送来的香气,实在诱人。于是,我挂了电话,一边满足地吃着,一边刷着朋友圈。刷着刷着,看到李叔的朋友圈赫然晒着正旅游的照片。“我爸,真是的,又编瞎话骗人!”我咬牙切齿说着,可心却被狠狠地揪了一下。父亲快七十岁了,看上去憨厚老实,唯一一点不好,总是爱编瞎话。
上一年级的时候,从家到学校是一条土路。有一天,突然,下起了大雨,一直到睡觉前,都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我不禁忧心:“要是下个不停,明天怎么去上学呢?”父亲却一脸无所谓地开起玩笑:“我带你游过去!”“我才不要,全是泥。”我撇了撇嘴。“阿乐,明天的事情,明天自有解决办法,安心睡觉!”说完,他就帮我盖上被子。听着雨打芭蕉的淅沥声,我渐渐入了梦……
第二天醒来,雨依旧不管不顾地下着,上学的路变成了一条蜿蜒的泥河。我背着书包,叹着气,已经做好了“游过去”的准备。可走近一瞧,发现河里放着一块块大石头。“这哪里来的啊?”我好奇极了。可父亲却信誓旦旦地说:“肯定是女娲补天工作还没完成,暂时放些垫脚石,送你们上学。”就这样,孩子们踩着石头,变身成雨天里最可爱的风景,全部安全到了校。
不久后,我去邻居小胖家玩。临走前,他爷爷递给我一袋刚出锅的红豆包:“呐,这是你爸最爱吃的!多亏了他,冒大雨搬石头铺路,才方便了孩儿们去上学呀。”那时,我才知道我被父亲编的谎话骗了。没想到,他才是那个“女娲”!
有一年,找不到好工作,全家仅靠父亲在工地搬水泥袋过活。可他一下工回来,依旧生龙活虎地陪我玩闹。母亲总是劝他歇会,可他却摆摆手,笑着说:“不累!”
等到我工作了,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看到扛泥工们似乎总有着搬不完的水泥袋。才明白父亲也曾用肩膀负重百斤,没日没夜承担起养家的重任。当天,我带着愧疚哽咽道:“小时候可真不懂事,你那么累,还缠着你追来跑去的……”听完后,他却拍了拍我的肩膀,宽慰道:“陪你玩,看你笑得那么开心,一点都不累!”
是啊,为了我,他从来都说“不累”。要知道,从他住的地方到我这,需先走路到客车站,再坐快客,最后转公交,最快也要两个小时。
一想到这,我再一次拨通了父亲的电话:“下次我开车回家吃酱牛肉,你别来回跑了,多累啊!”“不累!”一开口,还是那句熟悉的话,“路上啊,我还能看看风景……”我笑着听他“编”,泪水却早已濡湿了眼眶。
时光清浅,静静沉淀。这么多年来,父亲不知道编过多少次瞎话,而我虽知真相,却从未揭穿。因为我懂得,他的“瞎话”,是守护我的独特方式,里面藏着太多爱的缱绻。而这份爱,早已化作无言的感动,萦绕于心,也让我的生命里,多了一份幸福的底色,多了一份倚靠的力量。
□王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