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译]
咚咚大鼓大气派,乐舞大阵大铺开。
日头正中光映耀,方相居中站头排。
高大威武又英俊,他当领舞舞中庭。
扑腾力劲像猛虎,十指扣绳如钩钉。
左手挥支绿竹笛,右手舞束锦鸡羽。
假面赤红汗油亮,公侯赐酒示欢喜。
高山榛栗栗子硬,山脚苦苓苓叶嫩。
问我赞赏哪一个?西方舞者好后生。
问这后生何其美?西方舞者美似神。
[新说]
《诗经》年代,从农村到宫廷,都有与祭祀有关的舞蹈,尤以宫廷舞蹈规模为大,有时舞者多达几百人。舞蹈有文武两套,武舞的舞者执戈和盾,文舞的舞者执羽毛和龠(形状像箫的竹管乐器)。舞者起舞的同时,有伴唱队一旁呐喊伴唱。领舞者或浓妆覆脸,或戴傩面,一般称为“方相”。
此诗领舞的方相,显然是祭祀的灵媒。带着傩面出场,显示他与傩面象征的神格,是神的化身。所谓“简”,是威猛、武勇,以及巨大的鼓声之意。他雄姿英发,光色闪闪,刚猛异常,又柔美迷人。说他表演驾车,是“执辔如组”,那真是了不得啊!那时每部车子配四匹马,每匹马两条缰绳。八根缰绳中,有两根系在车上,六根抓在驾车人手中,以牵扯马匹力度的不同,来控制方向和快慢。功能分组不同的缰绳在手,能掌控得有条有理,如同编织机杼,是非常不易的,何况舞者要白手表演出如同真的手中有绳驾车飞奔的味道!舞者文舞和武舞,刚柔相济,技压全场,活色生香,自然引动旁观者对之痴情倾慕,连主家公侯都不禁赐酒褒赏。
《周礼·夏官司马第四》有关于方相的记载,“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帅百隶而时傩,以索室殴疫”。这种方相作法驱疫,正好与歌舞表演构成方相功能的另一面。
结尾画龙点睛,此歌诗中的方相是从西方来的。是不远的西邻,还是遥远的西域,不打紧,总之是外来和尚会念经。若说赞赏了异质文化审美,异方乐舞被视为赏心悦目的艺术来接受,透露了古人宽广包容的美学观,这样的说法会使这首诗更有意义。这领舞方相让人痴迷的原因,大概他还可能是祭祀的灵媒,主祭之人,带领一班人马作集体祭拜之舞。如此之人,颜值自不用说,舞姿自然也帅,舞艺当然出色。
傩人面具,按化妆,有文傩、武傩之分。按所属,有官傩、军傩、乡傩之分。此诗中提到舞者是拿着管乐器载歌载舞的文傩,与《周礼》提到的“执戈扬盾”驱疫的武傩正好构成一文一武两类风格。《诗经》中涉及到不少乐器,如打击乐器有钟、鼓、痈、缶、瘿、磬、雅、南、贲、镛、应、田、癫、瘾、钲等等。弹拨乐器有琴、瑟等等。吹奏乐器有症、簧、笙、埙、篪、瘫、箫、管等等。这二三十种乐器,分别用土石、金属、玉、竹木制成。显然,各种大小形制,各种风格的音乐,他们都可应付自如。可见音乐在祭祀和日常生活中的作用,以及乐器的适应功能。这些乐器认真细说起来,必是一部大书。
这首诗的画面感很强,有大场面,也有特写镜头,还配之有绚丽色彩,真似一幅画。当年南宋最高官品的宫廷画家马和之(工部侍郎),就曾遵高宗和孝宗两朝皇帝旨意,为《诗经》配图,凡二十卷共三百幅,如今传世尚见数十辐。内容涉《陈风》《鹿鸣之什》等,有些乐器图可在网上查到,对于了解宋人如何图解《诗经》,聊胜于无。
宋安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