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译]
木叶黄了木叶落,风吹木叶纷纷脱。
哥妹快来平排坐,哥来开唱妹来和。
木叶纷落不枯焦,风吹木叶到处飘。
阿哥尽管放声唱,节拍留给妹来敲。
[新说]
木叶飘落,不是悲秋伤怀的日子,恰逢收获旺季,是生机勃发、玩兴劲挺的时节。秋风秋意,恰是金风送爽,逗起人心飘逸,引动小女子们及时行乐的勃勃兴致。
一大群人,男男女女一起坐着,大家在高高兴兴地聚拢唱歌。他们唱着:“叔兮伯兮,倡予和女”“叔兮伯兮,倡予要女”。
在周振甫译笔下,是“老三啊老大啊,你来唱我来和……”
在余冠英译笔下,则是“好人儿,亲人儿,领头唱吧我和你……”
韦凤娟译笔下,则是“哥哥呀哥哥,你唱吧,我来和……”
何新译笔下,是“阿叔阿伯——你们唱吧,我来和……”
陈振寰译笔下,是“小兄弟呀,大哥哥,唱起来吧,我和你……”
程俊英译笔下,是“伯呀叔呀大家来,我先唱来你合调……”
拙译笔下则是“哥妹快来平排坐,哥来开唱妹来和……”
译者们不同的译笔下,古人互相间的称呼,确是各有不同,但落叶金秋,其热热闹闹、此伏彼起的邀约,却是共同的。
女孩们利用风声助兴,邀约心上人同歌共舞。她们冀望男子们引领她们,让她们像木叶一样凌空随风飘飞。她们都随时做好了准备,情愿作一次忘情飘游,男子们带她们到哪里,她们就跟去哪里。阿哥,你尽管放声开唱,节拍留给妹来敲,这可不是我催促你,这是秋风的意志……妹子们都如此率真潇洒,阿哥,你们怎可辜负其风流!
伤春悲秋情绪,灭掉它个不见踪影。平日田间的劳累困苦,忘掉它个一干二净。丰收时节的喜悦,昂扬贲张,连同爱意的硕果一并收获。全诗脱俗、轻飘,心智自由、自主,节奏欢乐明快,心意驰骋放纵,如无缰的天马,飘随细软轻柔的云片风丝。阳光女子,纯洁友伴,快乐金秋,《风》作轻快之歌,人呈精神释放。爽文是也!
这中原土俗率真之爽神,化作一片云羽,飘传了两三千年,飘到当下南方边疆。此地竟有共鸣同“嗨”的山歌:“妹家门前这条河,喝了就会唱山歌。酒醉常挨丢下水,歌醉得和妹结合”“你想唱歌就唱歌,你想打鱼就下河。你拿竹篙我拿桨,随你撑到哪条河”……这些南疆村姑,爽妹是也!所唱与《萚兮》之唱何其声气相投!可见千年民歌文化,《诗经》精神,在乡间,不仅歌传风接,《风》人的精气神也是传承递接下来了的。从古延宕至今的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常常是历史发展的动力,形成了精彩的民族文化艺术风景线。
与《诗经》遥相呼应的中原南方山歌,古时曾被某些汉族文人称为“蛮唱”。蛮唱,释义即“蛮人之唱”;也叫“蛮歌”,即蛮夷的山歌,乡里人的山歌。这些“蛮人”风骨孤傲,爱歌如命,我行我素——他们唱道:“你称我蛮我不蛮,‘蛮歌’照样唱千年。《诗经》放进‘蛮歌’唱,山歌越唱越新鲜”。遂有了这些地方历史文化资源更充实、更丰富的发展,也形成了今日各地非物质文化遗产丰富的传承。
苏轼与“蛮唱”有过交集,曾被流放到少数民族地区,留有诗云“蛮唱与黎歌,余音犹杳杳”。乾隆年间,广西宜州知府李文琰也有诗,“桃花烟雨唱蛮歌,两岸云生长绿波。一副蒲帆江上疾,团圆寒玉贴银河”。宜州一直言称刘三姐故乡,是壮族人聚居的地方。李文琰所谓的“蛮歌”,无疑就是壮族山歌。苏轼、李文琰这些外放官员显然没有民族歧视,没有轻蔑当地“蛮歌”,倒反是很赞赏“蛮唱”的,因之才如此回味无穷、使之入诗,永以为誌。
宋安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