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之北,阿勒泰的秋天寥廓而绚烂,更在重阳时节焕发新的风姿,金黄的叶与素白的初雪同舞,漫野的旷远与眼前的浓烈同频,我不思亲,只遥遥举杯,便不负秋光不负故人。
黄昏,太阳依旧高照,街角的馕店攒着长队,都巴巴望着刚出炉的落着夕曛的馕饼,气味儿都闪着光。终于轮到咽着口水的我,抢了六块外婆爱吃的芝麻馕,六六顺安,即使外婆早已不在。巷深处的奶酒添了新口味,尝了一勺骆驼奶酒,滋味儿浓郁醉人,拎走两瓶给外婆尝尝。
七八点钟的秋阳还不肯西落,和母亲踩着余晖上山,成片的向日葵在白杨林里矜骄,随呼啸的晚风欢快摇摆,黄叶满地,在薄薄的雪中发出脆响,小狗追逗着耐寒的麻雀,最后一茬蘑菇引来好多看客……所有景致透着愉悦,消散了几分戚戚的怀绪,好像外婆在金秋离开也没什么不好了。
阿勒泰没有茱萸,也罕见黄菊,只有如野草随处可见的向日葵——庄稼地里的葵花早已秋收完毕,只有公园后山中的野葵承着风霜,又迎来了初雪,和火一样的杨桦叶一道,为重阳节送上滚烫的心意,也给思亲的人许多熨帖。
我和母亲都内敛,也没有节日的仪式感,像两个开了嘴却只会吃的葫芦,倚着栏杆各自远眺,时而揪一小块热腾腾的脆馕饼,再喝一两口奶酒,不提重阳,也不说和外婆有关的往事,偶尔就远处的秋景谈论几句,大多时候是久久的沉默。我却感到知足,因为眼下,就是外婆期待看见的样子。
雪停了,最后一缕夕光掩进夜色,风也住了,飞舞的黄叶落了厚厚一层,在月光和夜灯下熠熠生辉,像条延至远处草野的大河。转身作别,身后的白杨深处有故人的微笑相送,目不可及的雪山封存了思念,学野葵的不矫情,抹把眼睛,从广阔天地走进一盏灯里,下个重阳再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