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下午,我独自穿行在林间公路上,感受着美好阳光所带来的生机。
都说“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今日我便有幸体悟到了。路两旁的白桦树上,蝉放声歌唱着,盖过了人间的一切嘈杂。鸣声响亮,又清脆悦耳,久久地回荡在山林里,顺着清风又传入路人耳中,就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鸣蝉这一种生灵,歌颂着生生不息的自然。这林间虽是有声之界,却又怎能不胜过单调而乏味的无声之境呢?也难怪王安石笔下的“茅檐相对坐终日,一鸟不鸣山更幽”会饱受后人批判了。
在路的右侧,在白桦树的四周,有村民们的农田在相互依傍着,他们一片接着一片,一直延伸到过往的路人看不到的远方。他们也同白桦树的枝叶一样,充满着青葱岁月的活泼与美好。他们和近处的白桦林,和远处连绵的群山,一起相映成趣,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仿佛在这里得到了完美诠释。
农田是人类活动的象征,早在数千年以前,大河文明就因人类的农业生产活动而诞生了。上古时期的人们在自然界中发现了可食用的植物,便尝试着将它们驯化和改造,最终培育出了农田,使人类走出了刀耕火种的年代,创造出了农耕文明。从这一角度讲,农田既是人类文明的产物,又是自然界的馈赠。人类文明通过与自然界的和谐共生,实现了历史性的跨越。
自然界给予了人类丰富的生活来源,人类也在利用和改造着自然。经历了工业革命以来的惨痛教训,人类从原先的“征服自然”,逐渐转变为“利用自然”,直至今天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人们并非只懂得毁林开荒,人们也知道退耕还林,知道保护林地和草地,建立生态公园,为自然构筑起安全可靠的防护。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巧妙地利用和保护自然,才能实现人类自身利益的最大化——生态农业,作物复种,保温大棚等技术应运而生。
行至乡镇外宽敞平整的公路,抬头望见路两侧的陡坡上,种着几十棵低矮的松树,它们是那样的严整,每一棵都在挺拔着,整齐地排列在陡坡之上,丝毫看不出任何凭自然之力生长的痕迹。于是人们便发自内心地明白了:这是人工种植出来的绿化带。
整齐划一有着人类所向往的刚劲挺拔之美,但所有的树种,都只有这一种姿态,才称得上美吗?
从古至今,有不少歌颂树木挺拔苍翠的诗歌与文章:从郑板桥的“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到茅盾《白杨礼赞》中将昂首矗立的白杨树视作民族英雄的象征,再到陈毅元帅的“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无不是在怒赞树木的苍劲有力。但如果说所有的树木便只有这一种美,就显得有些单调,有些苍白无力了。
“佳木秀而繁阴”的惬意是一种美,“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的自在是一种美,“合抱之树,生于毫末”的理性思辨是一种美,“盘虬卧龙,道骨仙风”的枝条给人以高深莫测之感,这也是一种美。真正的美,从来都没有单调的时候,不同事物因各种因素的不同,有着不同的美感和意趣。“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同理,一千种事物就会产生一千种不尽相同的美。庄子认为,真正的大道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那么同样,真正的美是看不到,摸不着的,因为它太过辽阔,也太过抽象,每一个角落都存在着它的身影。如果有人问真正的美到底存在于什么地方,我只能说,它只存在于人的内心。万事万物,皆由心生,美也是一样,你认为它美,它就是美的;你认为它不美,它就是不美的。这虽是唯心主义的观点,但艺术终究是人的产物,是人内心的映射,这一点不得不承认。
只有当“万紫千红总是春”的审美观念被广泛开发出来时,人们的眼中才会真正充满美好。林间之美亦是如此。
□夏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