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从前——一个80后的这些年

　　要里子还是要面子？这是一道困难的选择题。光考虑实惠，可能伤面子；然而若要兼顾面子——它伤钱呐！
　　儿子上了高中，上下学接送成了个困扰。学校地处小城一隅，紧邻着车流繁忙的公路。让孩子自己跑，耽误时间不说，主要是很不安全。于是大多家庭都选择了开车接送，由此便衍生出了新的麻烦。全校有一千多孩子走读，每天千把辆车凑一起，总能把学校周围塞个水泄不通。每天接送四趟，总计五十公里往上。几圈龟速下来，更让人没了看油表的勇气。
　　妻子的车技不怎么样，我顾不过来的时候她也接送了几次，回来便抱怨车不好开。“你是不知道，左边一个奔驰右边一个宝马，我就生怕给人家蹭了。不是推卸责任，咱这车太大，我真摆弄不来。”我说：“那也没辙，我也不能每天请假专职接送啊。”她情知我所言非虚，却又有吐不尽的牢骚：“早知道买个小点儿的车。你看老万家的小电车，比咱的实用多了。”这个说法就让人很不满意：“那不就是个‘老头乐’吗？不说坐着憋屈，看着也寒碜啊。”儿子却插嘴道：“哪憋屈了？我坐过，相当宽敞的。而且明明挂着正式牌照，也不是老头乐啊。”妻子忽然来了兴致：“他家的车多少钱买的，你回头帮妈问问？”儿子也精神一振：“我早问过了，不到五万，听说还有补贴。”俩人的讨论让我顿生警惕：“哎哎哎想什么呢？我可不开那玩意啊！”妻子白了我一眼：“你的心思谁不知道？就是觉着小电车便宜，看着没档次呗。话说回来，咱现在的车又有多高档啦？”我恼羞成怒：“反正我不开！”妻子莞尔一笑：“我开。”
　　她这人，拿定了主意是不会回头的。转过天正是周末，娘儿俩对我视若无睹，便要去完成那购车计划。我讶然道：“这就去，你们倒是先挑一挑啊？”这两位头也不回：“大差不差，有什么可挑的？早选好了。”总归是消费大件，咱这一家之长也不好回避。只好收拾心情，随了二人一同前往。一路上，但凡看见他们议论的同款车型，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到地方也只是坐在旁边，从试驾到结账一概不参与。办得倒是顺当，前后没两个钟头，我们就已经踏上了归程。妻子要开新车，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你就开咱的旧车吧。新手开新车，还不够我头大的呢！”她把钥匙交在我手里笑道：“你开你开。不过纠正一点，这也是咱的车啦。”
　　妻子轻轻松松地开在前面，我心惊胆战地跟在后面。旧车她毕竟开了一段时间，还算稳当，就是慢得人受不了。我习惯性地一脚电门，别说，这小东西提速挺快，且没有油车那种顿挫的感觉。超车并线顺滑流畅，操作起来着实灵活得多。不知不觉，我竟开出了几分乐趣。只觉得路也宽了、弯道也缓了，待回到楼下时，已颇有些爱上了这种开车的感觉。“咚咚咚”，妻子敲着车玻璃：“下来吧，让我试试啊。”“嗯？哦！”我赶紧打开车门，却还不自觉地赖在座椅上不起来。她很得意：“怎么样，不憋屈吧？”“嘿嘿，不憋不憋。”我摩挲着方向盘，只顾转头四处细看。“怎么样，不寒碜吧？”我随口便答：“哪能呢？不寒碜不寒碜。”旋即回过神来：“嗤，小电动，走大街上跟个鞋盒儿似的，谁稀罕呀！”妻子不由分说把我拽了出来：“那就下来吧，不稀罕还占着干嘛呀？”
　　自从有了这台车，妻子可算如鱼得水了。除了早晚我不放心，白天都是她开着电车去接送。每次坐在我那车里还总要抱怨。什么汽油味儿大啦、提速不稳啦。“别的不说，开电车多省？”我嘴硬道：“能省出一辆车来？”她马上给我细算：“一个月小两千，三年是多少？”我稍微一合计，第二天去接孩子就悄悄拿起了电车钥匙。
　　然而毕竟是自己口中的“鞋盒儿”。在车流里左右看看，开相似车型的大都是女士，更觉得浑身不自在。学校边找个旮旯停好，钻出车赶紧锁门躲开，就怕被人瞧见。可怕什么来什么，旁边一辆路虎里跳下个汉子，拉着我好一顿问：“哥们儿你这车不错啊，多少钱？哪儿买的？”“啊？见笑见笑。不到五万，汽贸城那边就有。”这伙计满脸诚恳啧啧赞叹：“接送孩子太合适了，我也弄一台去。”“啊？”我指指他的路虎：“放着豪车不开，开我这鞋盒儿？”汉子一拍大腿：“可别提了，表显油耗十六个！”说话间又聚上了数位爷们儿，没口子地称赞着我的车。我不好意思地道：“就是……有点不排场。”“嗨，过日子讲求个实惠合用，什么叫排场呀！”
　　儿子出来了，见一堆人围拢在此，颇有些犹疑。我豪气干云地一招手：“诸位慢等，我就不跟大家挤着啦！”

在水七方